黎明的寒气如同无形的针,刺穿着冻土营地简陋的窝棚缝隙。
莉亚蹲在微弱摇曳的篝火旁,小心翼翼地将筛掉霉块的陈年燕麦倒入沸腾的陶罐,苦涩野菜的气息混合着稀薄的谷物香,在冰冷的空气中艰难地弥散,勾动着围坐人群腹中更响亮的轰鸣。
每一双投向陶罐的眼睛里,都沉淀着对食物的渴望,更深处的,是对分量的清醒认知——那点可怜的糊糊,不过是绝望深渊里一根细若游丝的稻草。
阿肯带着一身寒气从营地外围走回,粗壮的手指因搬运加固窝棚的冻木而通红。
他端起莉亚递来的木碗,里面清汤寡水,映着他焦躁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妈的!”一声压抑的低吼,拳头狠狠砸在旁边半截焦黑的木桩上,木屑飞溅。
“索林叔的套索空着,河里的鱼精得见鬼,草根都快挖绝户了!这点玩意儿,塞牙缝?塞他妈鸟缝都不够!”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晨光中炸开,带着连日饥饿和徒劳无功积累的暴戾,也撕开了营地表面那层勉力维持的平静。
众人的目光,带着无声的质问和最后一点残余的期待,沉重地投向篝火另一侧的身影。
易蹲在那里,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摊在膝上,炭笔在上面划出代表存粮消耗天数的短促线条,线条尽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空白。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阿肯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扫过索林沉默递过来的那只瘦骨嶙峋、毛色黯淡的雪兔,扫过贝丝和她身后妇孺挎篮里那几根细如枯指、沾满冻土的块茎。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不屈的火焰在冰冷的现实压迫下疯狂跳跃。
“城堡,”易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压住了阿肯的余音。
“克劳福锁死的房间,我们还没搜到底。”他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阿肯,索林叔,老布,带上撬棍斧头,跟我走。莉亚,营地交给你和玛莎婆婆。”
再次踏入黑石城堡腐朽的阴影,心境已截然不同。上次是屈辱与无能狂怒的烙印,这次是带着刮地三尺也要抠出活路的狠厉。
克劳福锁死的储藏室和账房,在布伦特蛮横的撬棍和阿肯带着发泄意味的斧劈下,发出刺耳的呻吟,轰然洞开。
扑面而来的只有陈腐的灰尘和更深的失望——粮仓里,大片大片霉烂板结的燕麦如同恶臭的疮痂,仅有边缘少量相对完好的颗粒,在昏暗中泛着惨淡的灰白。
“蚊子腿也是肉。”布伦特瓮声瓮气地啐了一口,布满老茧的大手却毫不迟疑地开始分拣,动作麻利地将还能入口的部分小心刮入麻袋。
易沉默地看着,心头沉甸甸的。这点收获,聊胜于无,远水难解近渴。
就在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即将熄灭时,城堡最深处,一堵被蛛网和倒塌家具半掩的石墙前,阿肯清理碎木的动作猛地一顿,他脚下一块看似与墙壁浑然一体的厚石板,竟在无意的一踹之下,松动了!碎石簌簌落下,露出后面一个狭窄、向下延伸、深不见底的阶梯入口,浓重的灰尘如同沉睡巨兽吐出的鼻息。
“少爷!”阿肯的声音带着惊疑。
易的心猛地一跳。他夺过旁边守卫手中的火把,油脂浸透的布条燃烧起来,昏黄摇曳的光撕开阶梯下的黑暗。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率先踏入未知。阶梯陡峭,布满滑腻的青苔和厚厚的积尘,每一步都踩碎凝固了不知多少年的寂静,空气混浊冰冷,带着石头和泥土特有的腥气。
阶梯尽头,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火把的光芒驱散黑暗,照亮了角落几个样式古朴、落满厚尘的木箱。阿肯和布伦特合力撬开沉重的箱盖。
刹那间,昏黄的光线被一片柔和而内敛的金银光泽淹没!
码放整齐的金币!样式古老,边缘微微磨损,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绝非当前帝国流通的鹰金币。
旁边是同样码放整齐、分量十足的银币。
数量不算惊人,堆叠起来只占箱子的一小半,但在火把光下流淌的光芒,足以刺破冻土营地的绝望阴霾!更引人注目的是旁边几件首饰:一枚镶嵌着深邃蓝宝石的银胸针,宝石不大,但切割古朴;一对小巧的金丝耳环,工艺精致;还有几件保存尚好的丝绸衣物,虽然褪色,但料子上乘,纹样带着异域的奇诡风情。
这是母亲当年穿过的?易的手指拂过冰凉顺滑的丝绸,一个模糊而温暖的影子在记忆深处一闪而逝。
然而,真正攫住易全部心神的,是角落一个沉重的、包着加固铜角的樟木箱子,它没有金银的浮华,却散发着更厚重、更神秘的气息,他亲自上前,拂去箱盖上的积尘,铜扣早已锈蚀,布伦特用撬棍小心地别开。
箱内没有耀眼的财富。
层层叠叠的,是写满了方块文字的古老兽皮卷轴和深色的竹简,字迹遒劲深邃,比母亲随身携带的那本笔记更为古老、系统,仿佛承载着跨越时空的智慧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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