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伦斯塔的深夜,像一块被浓墨浸透的厚重绒布,将天地尽数包裹。
连最是活跃的夜枭也收敛了翅膀,蛰伏于巢穴之中,唯有不知疲倦的寒风,仍在固执地冲撞着黑石城堡新近加固的垛口。
这些棱角分明的黑石,是三个月前才从冻土深处艰难凿出的,仍带着地底特有的阴寒之气。
风掠过石缝时,便被撕扯成细碎而凌乱的呜咽,时而尖锐如亡魂泣诉,时而低沉似大地疲惫的喘息,仿佛在为这片饱经战火啃噬的土地,永无休止地吟唱着一首冰冷而苍凉的史诗。
然而,在这片万籁俱寂的寒冷中,城堡深处领主书房的窗棂,却顽强地透出一点暖黄色的光晕。
这间书房是整座城堡里少数几处真正称得上“完工”的房间——新换的橡木屋顶严密地钉死了最后一道缝隙,墙壁用石灰仔细抹平,罕见地不见蛛网盘踞,地面上铺展着一张完整的黑熊兽皮,毛发被梳理得极其顺滑,踩上去悄然无声,只有一股踏实的暖意默默渗入靴底。
壁炉里,粗壮的松木正燃烧得噼啪作响,跃动的火苗将光影投在石雕炉壁上,奋力将屋内的寒气逼退至角落,却似乎唯独无法驱散易眉宇间那团凝结已久、愈发沉重的沉思。
易坐在一张厚重结实的橡木桌前,手肘支撑着桌面,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木材温润的纹理。
桌上,母亲莉芮尔留下的那本兽皮笔记摊开了大半,边缘的皮质已被岁月磨得泛白起毛,但就在最近几周,随着易对“星穹之引”的探索日益深入,这本笔记竟渐渐显现出更多隐秘——某些原本模糊难辨的符号,在他精神力高度凝聚时会微微发出辉光,如同沉睡的星辰被悄然唤醒。
笔记旁散落着三四张炭笔草图,线条纵横交错,密如蛛网,一些被果断划掉重绘,另一些则在边角标注着“失败”、“震荡过强”、“精神力消耗超预期”等字样。
唯有一张绘有复杂螺旋状符号的草图被特意保留下来,符号周围还细心标注着“空间共鸣点”、“精神力最佳流动方向”等小字。
“已经是第十七次失败了。”
易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拂过那螺旋符号,仿佛能触摸到其中蕴含的奥秘,
“前十六次,不是精神力失控引发空间剧烈震荡,就是勉强撬动缝隙却无法维持稳定形态……直到昨夜。”
他闭上眼,脑海中清晰复现出昨夜深度冥想时的景象——当他严格按照母亲笔记中晦涩的指引,将精神力极致压缩、凝聚成无数比发丝更纤细的脉络,缓缓探向周围虚无的空间时,那些平日根本无法察觉的“空间经纬”,突然在他的感知中变得清晰无比。
它们如同一张无边无际、微微震颤的透明蛛网,构成了世界的基础纤维。
他尝试着用一缕精神细丝轻轻拨动其中一根“经纬”,那根线竟真的随之弯曲,连带那一小片空间也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甚至在坚硬的桌面上留下了一道浅细的凹痕。
“原来如此…再一次验证了空间魔法并非粗暴的‘意志’,而是寻找并引导其内在的‘共鸣’。”
易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明悟的光彩,
“精神力不是用来砸碎空间的重锤,而是用以微妙引导空间的舵盘……舵盘越是精准,能撬动的空间范围与形态就越可控;但消耗也呈倍数增长。昨夜仅是扭曲了半立方米见方的空间,就几乎耗去了我三分之一的精神力。”
他拿起炭笔,在那张螺旋草图旁快速补充道:
“空间形态可实现多种操控:扭曲、折叠、错位、压缩……然每次形态转换,对区域内物质的破坏力皆呈指数级攀升。”
他想起三天前那次危险的尝试——当他意图将一块铁矿石周遭的空间进行压缩时,那坚硬的矿石竟瞬间无声地碎裂成齑粉,断面光滑如镜,仿佛被无形之刃切割。
“物质存在的根基被直接篡改,这种层面的破坏,任何物理防御都形同虚设。”
正当他沉浸于如何进一步优化精神力控制精度时,一阵异常独特的感知蓦然涌上心头。这是在极深层冥想中,触及空间经纬本源震颤时,才会出现的“频率感知”。而这一次,他感受到了不同。
“这是……温度?”易的指尖微微一颤。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当他刻意用意念降低某一微小点位上空间经纬的震颤频率时,指尖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冰冷刺骨,桌面上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而当他尝试反向提高那频率时,灼热感立刻涌现,白霜顷刻消融,连下方的木材都被烫出微微发黑的痕迹。
他反复尝试了几次,频率降低,寒意便深入骨髓;频率升高,热浪便灼烤肌肤。
“若是将频率降至极限……会如何?”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若是能让某片空间的频率降至绝对的‘零’点,是否就能触及传说中连思维都能冻结的‘绝对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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