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镇县衙的后堂,被秋诚临时征辟做了书房。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在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秋诚独自一人端坐于书案之后,手中捧着一卷早已是泛黄了的陈年卷宗,看得神情专注,眉头紧锁。
这几日以来,他几乎是将这县衙之内所有积压的公文都给翻了个底朝天。
可越看,他心中便越是烦闷。
桩桩件件,皆是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田亩争议。
东家长西家短,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为了那几文钱的蝇头小利,吵得不可开交。
——这便是所谓的父母官吗?
他心中暗自地腹诽着,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的深邃眸子里,此刻也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无聊。
——每日里便就只是处理这些破事,连半分的挑战性都无。
——也不知当初那位马县丞,是如何能在这般枯燥乏味的日子里,还依旧是保持着那份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的。
——可话又说回来,这老马到底是不是个正面人物啊。
实在想不通的秋诚没有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将手中那本早已是被他给翻得有些卷了边的卷宗,随手丢在了一旁。
“唉......”
秋诚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充满了对这枯燥生活的无尽控诉。
——也不知,那个什么胡通判,究竟是何时才能到。
——再在这鬼地方待下去,怕是真的要发霉了。
他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充满了“我爱工作”的认真模样。
毕竟,就算不是现在,以后总也有时候要这样的。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却从门外缓缓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那道他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便已是恭敬地走了进来。
“世子。”岳山对着秋诚抱拳一礼,那张总是充满了坚毅的脸上,神情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古怪?
“外面有位民妇,想要见见您。”
秋诚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随意地将手中的毛笔,在另一份文书之上,画了个圈。
“是干什么的?”他看着眼前的公文,头也不回地问道,“难道又是有冤情?”
“不是。”岳山缓缓地摇了摇头,“那人似乎是前几日世子救下的一位妇人,说是......专门来向侯爷道谢的。”
“道谢?”秋诚听完,那双本还充满了疲惫的深邃眸子里,瞬间便闪过了一丝不耐烦。
他很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意味。
“不见。”
他可不是什么喜欢听旁人感恩戴德的圣人君子。
这几日以来,前来向他道谢的百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一个个的,都是那般的感激涕零,恨不得当场便给他立个长生牌位。
可秋诚却知道,在这份感激的背后,大多都还藏着些别的什么,充满了试探意味的请求。
不是想让他帮忙减免些许的赋税,便是想让他帮忙在城里寻个活计。
他虽然也并非是不愿帮忙,可此事一旦开了头,那便再也收不住了。
到时候,怕是整个平安镇的百姓,都要将他给当作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日日夜夜地前来叨扰了。
他可没那份闲工夫,去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是,世子。”
岳山听完,也没有半分的意外。
他极为恭敬地应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去。
可他才刚走两步,却又被身后那道充满了无奈意味的熟悉声音,给叫住了。
“——等等!”
岳山疑惑地回过头去,便看到自家那位世子爷,此刻竟是极为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为难。
——那妇人......
秋诚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那夜的场景。
那熊熊燃烧的火光,那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修罗场,以及那个,在丈夫早已是冰冷的尸身之旁,紧紧地抱着怀中早已是吓得昏死过去的小女孩儿,哭得是那般无助,那般凄惨的单薄身影......
“唉......”
再拒而不见的话,他怕这妇人会想不开,毕竟刚死了男人。
他有些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他看着岳山,声音里充满了妥协,“让她进来吧。”
......
片刻之后,一个身着素雅布裙的身影,相当局促不安地,走进了这间充满了书房。
她怀中依旧是紧紧地抱着那个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的小女孩儿,那张脸上此刻也同样是布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憔悴,看得出来这次的无妄之灾对他影响很大。
但不知为何,秋诚总觉得这妇人脸上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坚定。
那妇人才刚一进屋,便极为惶恐地,便要对着那少年跪下行礼。
可她才刚一弯下膝盖,便被一只充满了力量感的温热大手,给稳稳地托住了。
“大嫂为何如此!”
秋诚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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