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原来是京里的公子爷,失敬失敬。”
“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这洛都城中,原先有柳、李、申三大家族,盘踞多年,势力极大。后来不知怎的,又来了个姓郑的官儿,也在此地扎下了根。”
“这四家中,又尤以那柳家为大,听老辈人说,他家从前朝起,便已是此地的望族,显赫了好几代了......”
那汉子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咳,今儿这般大的阵仗,就是那柳家的柳老爷和柳夫人,要带着府上的柳公子和柳大小便来上香祈福啊!”
“大家伙儿聚在这里,一则是想瞧瞧那柳公子和柳大小姐是何等的金童玉女,二来嘛......”
他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那柳家出手阔绰,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派发些平安利是,说是银票,实则就是散财。”
“运气好的,抢上几封,过年的花销都能填补上了!这等好事,谁不来凑个热闹?”
杜月绮听了,便也凑到秋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
“爷,就是这个柳家。我先前查过,他家在洛都的生意做得极大,黑白两道通吃,私底下有些不太干净。”
“那位新来的郑大人,似乎便与他们家过从甚密,平安镇的那群山匪,背后好像也有他家的影子......”
秋诚微微颔首,这些事情,月绮早已细细地禀报过他,他心中有数。
正思量间,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更大的喧嚣,众人纷纷向前拥挤,踮起脚尖张望。
秋诚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山道之上,两辆华丽到有些张扬的马车正缓缓驶来,停在了寺门前。
那马车皆由四匹纯色的高头大马拉着,车壁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雕刻着繁复的祥云瑞兽图案,四角悬挂着流苏,连那车轮的轮毂,似乎都包着一层薄薄的黄铜,在日光下闪着金光。
车帘掀开,前面那辆车上,先下来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身着酱紫色锦袍,头戴员外巾,面容清瘦,留着一缕山羊须,眼神却甚是精明。
他身后跟着一个弱冠年纪的青年,面如冠玉,眼若星辰,倒也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是那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被酒色掏空了的虚浮与傲慢。
后面那辆车上,则下来一位半老徐娘,虽是年近四十,却依旧是风韵犹存,保养得宜。
她身边扶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鹅黄色的衣裙,头上梳着双环髻,一张瓜子脸,眉眼精致,只是神情怯怯的,带着几分小家碧玉的羞赧。
想来,这便是那柳家的一家四口了。
他们才刚一下车,便从后面跟上来的仆从队伍里,分出二十余名身着统一青色短打的侍卫。
个个手持佩刀,身形矫健,将柳家人团团围在中间,粗暴地推开人群,缓缓地开出一条道来,径直往大殿之中行去。
杜月绮看着这番景象,不由得小声对秋诚道:
“爷,这柳家的排场,竟比咱们国公府出行还要威风几分呢!”
秋诚看着那柳家人众星捧月般的背影,眼神却是一片平静,淡淡地道: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洛都一亩三分地上,眼下自然是属他们最大。只是不知道,这般泼天的富贵,他们又能享用多久呢......”
......
却说秋诚见那柳家排场煊赫,前呼后拥,将个佛门清净地搅得如同闹市一般,心中便有些意兴阑珊。
他本就不是个爱慕虚荣、趋炎附势之人,对此等俗礼更是看得淡薄。
他与杜月绮对视一眼,二人心意相通,便也不愿再在此处多做勾留,悄然退出了人群。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那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信步向寺院深处行去。
这后院不比前殿,少了那鼎沸的人声,多了几分禅院特有的宁静。
道旁是几畦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菜圃,种着些青菜萝卜,绿油油的,看着便觉清爽。
偶有几个身着灰袍的小沙弥,提着木桶,哼着佛偈,从二人身旁走过,见了他们,也只是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并不多言。
行不多时,腹中也觉几分饥饿。二人便寻到了寺里的斋堂,用些斋饭。
那斋饭也简单,不过是一碗白米饭,一碟青炒时蔬,一碗豆腐汤,虽是清淡,入口却别有一番滋味,洗去了连日来口中的油腻。
用罢了饭,二人也不急着回去,便在那后院寻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柏,树下设着石桌石凳,便在此处坐下闲聊。
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柏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暖洋洋的,倒也惬意。
秋诚倚着石桌,看着那空荡荡的庭院,忽地笑道:“也不知那两个丫头,这会子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杜月绮正端着一杯寺里僧人奉上的粗茶,闻言,那描画得精致的嘴角便噙上了一丝笑意:
“爷何必挂心?那两位姑娘,一个精似鬼,一个滑如鱼,皆是那飞檐走壁的行家里手,在这小小的寺庙之中,还能有什么事不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