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与郑家议亲,那是高攀。
可眼下,若是能攀上成国公府这棵参天大树,那郑家又算得了什么?
柳传雄只见女儿“含羞带嗔”,世子爷“主动示好”,登时觉得这桩金玉良缘大有可为!
他那张精明的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非但不恼,反而凑上前去,活像个拉纤的鸨父:
“哎呀呀,世子爷说笑了,说笑了!小女清沅,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冲撞之处,还望世子爷海涵!”
说罢,他又虎起脸,对着柳清沅呵斥道:“沅儿!没规矩!世子爷与你说话,是你的福分,怎敢如此无礼?还不快给世子爷赔个不是!”
柳清沅被父亲这般当众呵斥,眼圈一红,委屈的泪水直打转。
她本就对秋诚一肚子火,现下更是又气又窘,偏又不敢违逆父亲,只得屈了屈膝,声如蚊蚋地道:“世子爷......万福。”
“诶,这就对了嘛!”柳传雄抚掌大笑。
秋诚见好就收,亦不再紧逼。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宽厚,仿佛方才那个轻薄的浪子只是旁人的错觉。
“柳老爷言重了。柳姑娘性情率真,是秋诚失礼在先,怎敢怪罪。”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柳清沅的面子,又显出了自己的大度。
柳传雄更是受用,连连道:“世子爷宽宏!宽宏!”
正当柳传雄还想再说些什么,为二人添柴加火时,忽有管事匆匆而来,在柳传雄耳边低语了几句。
柳传雄面色一整,立时躬身对秋诚道:“世子爷,郑大人与诸位宾客已至前厅,宴席备妥了,还请世子爷移步。”
秋诚颔首:“有劳。”
柳传雄赶忙在前引路,一行人便穿堂过院,往那宴会正厅而去。
柳家不愧是洛都豪富 ,这府邸修得是雕梁画栋,曲径通幽。
只是那园林堆砌,多用奇石金漆,虽是富丽堂皇,却总透着一股子“金银气”,少了江南世家的清雅底蕴。
行至前厅,果然已是高朋满座,灯火辉煌。
厅中设着十数席,正中上首的主位,自然是留给今日的主宾——河南府知府,郑竹。
而郑竹身边的客位,则虚席以待,显然是留给秋诚的。
郑竹年约五旬,留着一部打理得极好的美髯,面容清癯,神色威严,一袭绯色官袍,更显其一州之主的身份。
他一见秋诚进来,便立刻起身相迎,满面春风:“哎呀,可是成国公府的秋世子到了?郑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厅中一众洛都本地的官员、士绅,一听“成国公府世子”几个字,哪里还坐得住?
呼啦啦全都站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秋诚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则是敬畏与巴结。
“下官洛都府通判,拜见世子爷!”
“在下洛都盐运商会,拜见世子爷!”
“久仰世子大名......”
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当然不是因为秋诚的所谓文名,一是因为其父秋荣,而是因为他的准姐夫谢景明。
秋诚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和微笑,他先是对着郑竹深深一揖:“晚辈秋诚,见过郑大人。”
“大人乃朝廷柱石,牧守一方,晚辈途经此地,本该早日拜谒,只因微恙缠身,迁延至今,还望大人恕罪。”
他这番礼数周全,言辞恳切,瞬间便博得了郑竹极大的好感。
“世子客气了!”郑竹捋须大笑,亲热地拉着秋诚的手,将他让至自己身旁的客位,“秋世子能来,便是郑某的荣幸!快请上座!”
柳传雄身为地主,此刻也只能陪坐于侧席。
众人落座,丝竹管弦之声悠悠响起。
郑竹端起酒杯,朗声道:“今日设宴,一是为我洛都同僚乡贤接风洗尘,二来,也是郑某的私宴。柳老爷今日可是你们的好日子啊!”
柳传雄与其子柳承嗣对视一眼,皆是满面红光。
郑竹笑道:“今日,我便当着诸位的面,与柳老爷做个约定。”
“我膝下有一小女,名唤思凝,年方二八。柳老爷家有麒麟儿,柳承嗣贤侄 ,一表人才。我欲将小女思凝,许配于柳贤侄,不知柳老爷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随即便是一片恭贺之声!
“恭喜郑大人!”
“恭喜柳老爷!”
“知府大人与柳家结亲,真乃珠联璧合,可喜可贺啊!”
柳传雄激动得满脸放光,他那宝贝儿子柳承嗣虽不在场(想来是腿断了见不得人) ,但这门亲事定了,柳家在洛都的地位便更是稳如泰山!
他赶忙起身,激动地拱手道:“下官......不,草民能得大人青眼,实乃三生有幸!草民,草民......敬大人一杯!”
郑竹含笑饮尽,场面一时热闹到了极点。
秋诚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端着酒杯,唇角微勾。
好一个郑竹,好一个柳传雄。
马柘县丞的案子尚未查清,这原相州刺史与洛都豪强倒先急着联姻了。也不知背后有没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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