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心腹幕僚战战兢兢趋近:“大帅…”
“传…传令申州!”王茂章喘着粗气,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力气,“着徐天…即刻筹措粮秣十万石!精铁…五万斤!弩箭…三十万支!限…限一月之内,解送寿州大营!言…言杨吴异动频频,大军需整备迎敌…此乃…军国要务,不得…不得延误!”他眼中闪烁着最后一丝狠厉的光芒,他要榨干徐天!哪怕只能榨出一点油水,哪怕只能给徐天添点堵!
“大帅…这…”幕僚面露难色,“徐防御使上月刚解送了一批粮草军械,申州初定,百废待兴,恐…恐力有未逮啊?且数目如此巨大…”
“未逮?!”王茂章猛地抬头,独眼中凶光爆射,如同回光返照,“他抄了蔡遵府库!他握着光州盐场!他…咳咳咳…他连汴梁的赏赐都吃得下!这点东西拿不出?!告诉他!拿不出…便是贻误军机!本帅…本帅便上奏朝廷!参他…拥兵自重,心怀叵测!”
“是…是!卑职即刻去办!”幕僚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言,连忙躬身退下。
看着幕僚仓惶退出的背影,王茂章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瘫倒在胡床上。背疽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这道命令,不过是色厉内荏的恫吓,徐天绝不会如数奉上。但他已无计可施,汴梁的援兵粮草遥遥无期,杨吴的斥候活动日益频繁,背上的疽疮正一点点啃噬着他的生命…他只能抓住徐天这根看似恭顺、实则内藏獠牙的稻草,做最后的挣扎。
申州衙署,炭盆烧得正旺。
徐天将那份盖着淮南行营鲜红大印、措辞严厉的催粮索饷公文随手丢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讥诮,看向下首的张谏:“王茂章…这是穷途末路,要敲骨吸髓了。十万石粮,五万斤铁,三十万支箭…他当我徐天是汴梁的府库?”
张谏拾起公文扫了一眼,神色波澜不惊:“大帅病笃,急火攻心,此乃困兽之斗。意在试探,亦在发泄。大人若分毫不与,恐其狗急跳墙,虽伤不得我筋骨,却平添烦扰,更予汴梁口实。若如数奉上,则自毁根基,正中其下怀。”
“先生以为当如何?”徐天端起温热的茶盏。
“当给,但不能足数,更不能痛快。”张谏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可筹措陈粮三万石,劣铁一万五千斤,旧损弩箭十万支。再附上一份言辞恳切、字字泣血的‘哭穷’文书,详述申州初定之艰难,流民嗷嗷待哺之惨状,军工坊日夜赶工之辛劳,更言明为解大帅之忧,已竭尽府库,刮地三尺,方凑得此数…恳请大帅体恤下情,暂缓其余。同时,将此文书内容,稍加润色,抄送汴梁兵部一份。”
“妙!”徐天抚掌冷笑,“既堵了他的嘴,又示弱于汴梁。让汴梁的老爷们看看,我徐天在王茂章手下,是如何被盘剥压榨的‘忠臣良将’!王茂章拿到这些破烂,怕是背疽更要痛上三分!”
他顿了顿,眼中厉色一闪:“王茂章…他既如此‘惦记’我等,我等也不能‘辜负’其意。听闻大帅病体沉疴,徐某心甚忧之。先生精通药理,可寻些温补元气的上好药材,诸如百年老参、天山雪莲之类,再配上几味‘活血化瘀’、‘助益痈疽消散’的‘良方’,制成药膳,着心腹之人,随这批‘粮饷’一并送入寿州行营,务必亲自交到大帅手中,言明乃徐某一片孝心,盼大帅早日康复,坐镇中枢!”
张谏闻言,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属下明白。必寻那药性‘温厚绵长’,最是‘滋养’痈疽的方子,再配上些‘提神醒脑’的引子,务求大帅…‘福寿绵长’。” 两人目光一碰,皆看到彼此眼中冰冷的默契。这剂“良药”,便是加速王茂章走向生命终点的催命符!
“好!”徐天拍案,“此事机密,先生亲自操办!王茂章那边,就让他再‘体面’些时日。我等…该去‘看看’巢湖了。”
巢湖,烟波浩渺。
隆冬时节,湖面并未封冻,灰蒙蒙的天空下,寒风卷起冰冷的浪涛,拍打着荒凉的湖岸。几艘破旧的渔船在风浪中起伏,如同飘零的落叶。湖西岸,一处芦苇丛生的隐秘河汊口,几艘新造的小型走舸半沉在浅水中,覆盖着枯黄的芦苇伪装。
徐天与张谏在数名亲卫的护卫下,立于一处临湖的高坡上。寒风凛冽,吹得人衣袍紧贴。徐天极目远眺,湖面尽头,水天相接处,一片巨大的城郭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那便是庐州!
“好一片大泽!”徐天深吸一口带着水腥的冷冽空气,胸中豪气顿生,“得此湖,便扼住了杨吴北上的咽喉,更握住了直捣金陵的水道锁钥!”
张谏裹紧了身上的旧裘,指着脚下这片河汊与远处几个湖心小岛:“大人请看,此地水道曲折,芦苇丛生,便于藏船。那几个小岛地势平缓,有淡水泉眼,稍加修整,便可作为水寨根基,屯兵储粮,更可设烽燧哨塔,了望湖面敌情。在此处秘密兴建水寨,操练水卒,杨吴庐州水军主力泊于东岸,若非大举巡湖,极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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