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岭,名不虚传。
两山夹峙,谷道幽深,乱石嶙峋,枯藤缠绕。
午后的阳光被陡峭的山崖切割得支离破碎,只余下谷底一片阴森晦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一种大型动物烧焦后的怪异焦糊味。
漳州军主将王继成,此刻正瘫坐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头盔早已不知去向,发髻散乱,脸上、甲胄上糊满了黑灰和凝固的血污。他失神地望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谷道之内,已成修罗屠场。
他引以为傲、耗费重金打造的三百“藤牌象兵”,此刻已彻底化为灰烬与焦炭!
巨大的战象尸体横七竖八地倒毙在狭窄的谷道中,如同燃烧过后的黑色山丘。覆盖在它们身上的厚重藤甲,原本是刀箭难伤的依仗,此刻却成了最好的引火物!
被吴军精准投下的“震天雷”引爆后,瞬间化作吞噬一切的烈焰牢笼!战象在剧痛和恐惧中疯狂挣扎、嘶鸣、冲撞,将本就混乱的漳州军前军彻底践踏、冲垮!
无数士兵被卷入火海,被巨蹄踏成肉泥,惨叫声与象鸣声混合,撕心裂肺。
前军的崩溃如同雪崩,瞬间席卷了中军和后军!狭窄的谷道成了死亡陷阱。
当两侧山坡上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的弩矢、滚木礌石,以及那如同魔神般咆哮着俯冲下来的吴军重甲步卒出现时,漳州军的抵抗意志彻底瓦解了。
“完了……全完了……” 王继成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亲兵统领被一支粗大的弩箭贯穿胸膛钉在岩壁上,看到族弟被滚落的巨石砸成肉饼,看到无数士兵丢下兵器,哭嚎着跪地投降,又被无情的刀锋砍倒。
“将军!快走!吴狗封死了谷口!” 几名浑身浴血的亲兵连拖带拽,架起失魂落魄的王继成,朝着谷道一处被溃兵踩踏出来的、布满荆棘的陡峭斜坡亡命攀爬。
碎石滚落,荆棘划破了衣甲皮肉,他们却浑然不觉,只求一线生机。
当他们终于狼狈不堪地爬上谷顶,回首望去,野狐岭谷道已如同沸腾的血锅。吴军玄黑色的旗帜在谷口和两侧山崖上飘扬,如同死神的旌幡。
漳州军一万五千兵马,除少数如王继成这般侥幸逃脱外,主力尽丧于此!尸骸枕藉,血流成溪,宣告着闽国一路援军的彻底覆灭。
几乎在同一时间,福州西北的鹰愁涧。
建州刺史陈诲,这位以性情刚烈着称的山地悍将,此刻拄着折断的长矛,靠在一块冰冷的山岩上,剧烈地喘息着。
他身上数处创伤深可见骨,鲜血浸透了简陋的皮甲。他身边,还能站立的建州兵已不足千人,个个带伤,眼神中充满了疲惫、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鹰愁涧,这条狭窄幽深的峡谷,成了建州山兵的噩梦。
当他们翻越崇山峻岭,精疲力尽地踏入涧底时,等待他们的不是通向福州的道路,而是两侧高崖上倾泻而下的死亡风暴!
滚木礌石如同山崩!箭矢密如飞蝗!更可怕的是那粘稠刺鼻的火油,被点燃后化作流淌的火河,顺着陡峭的涧壁向下蔓延!
建州兵猝不及防,在狭窄的涧底避无可避!
哀嚎声、皮肉烧焦的滋滋声、岩石砸碎骨头的闷响,瞬间淹没了整个峡谷!陈诲拼死组织抵抗,试图用大斧劈开一条血路,但面对占据绝对地利、以逸待劳的吴军,一切挣扎都显得徒劳。
八千悍勇的山兵,如同被投入石磨的豆子,在涧底被无情地碾碎、消耗。
最终,在丢下近六千具尸体后,陈诲不得不带着残部,如同受伤的野兽,狼狈地退出了这条吞噬生命的鹰愁涧。
而泉州悍将张汉思的三千精锐,试图走沿海小路奇袭琅岐湾的企图,更是撞上了铁板。
周禾率领的吴军水师快船,如同猎犬般死死咬住了他们的踪迹。一次精心策划的滩头伏击,密集的火箭和“火龙油柜”喷射的烈焰,将试图登陆的泉州兵大半烧死、射杀在浅滩海水中。张汉思本人身中数箭,被亲兵拼死抢回小船,仓皇逃窜,不知所踪。
伏击战报如同雪片般飞入福州城下的吴军大营。徐忠看着战报,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战果辉煌,漳州主力被歼,建州遭重创,泉州奇兵溃散,汀州援军闻讯必然逡巡不前。闽国最后的力量,似乎已被他这铁腕碾碎。
然而,战争的残酷就在于其不可预测性。
侥幸逃脱的王继成,带着不足千人的残兵败将,如同丧家之犬,并未向漳州老巢溃逃。
他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福州!他所有的本钱都输光了,漳州基业已毁于一旦!他恨吴军,更恨坐困愁城、将他推入死地的闽王!
但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去福州!哪怕死,也要拉着所有人一起死!要让王审知看看,他的“援军”是怎么被碾碎的!要让徐忠看看,闽人并非全是软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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