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二年的春风,终究是吹过了黄河,带着些许暖意,却也卷动着汴梁皇城乾元殿前广场上的细微尘沙。
殿内,巨大的铜鹤香炉吐出袅袅青烟,沉水香的清冽气息弥漫开来,稍稍冲淡了连日议事的沉闷。
然而,端坐于御座之上的徐天,以及分列丹陛之下的四位议政院直学士和军武卫副将军周本,眉宇间却无半分春日慵懒,唯有经略天下的凝重与决断。
徐天并未穿着繁复的衮服,仅是一身玄色绣金常服,衣料是江南新贡的云锦,上面用暗金线绣着流云纹,玉带束腰,更显干练。
他目光扫过殿下文武百官,最终落在那幅巨大的、已标注上最新疆界的燕云舆图上,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燕云十六州已定,然其地悬于北疆,与中原隔伪唐相望,胡虏败而不溃,虎视眈眈。此诚为国家安危所系,一着不慎,便可能前功尽弃,不可不深谋远虑。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便是要议定这燕云镇守之大计,选一贤能,总揽军政,以固我大吴北门之锁钥。”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首席直学士张谏:“张谏,你总领朝政,熟知各方情势,于这镇守人选,有何高见?”
张谏手持玉笏,趋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圣虑深远。燕云新附,百废待兴,外有强邻窥伺,内需安抚民心,此事确实容不得半点差错。镇守之人,需得智勇兼备,忠贞不贰,更需能服众望,稳得住局面。臣反复斟酌,以为定远侯李莽将军,或可当此重任。”
“哦?细细道来。”徐天不动声色,指尖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
“其一,”张谏条理清晰,声音沉稳,“李将军久镇魏州前线,与伪唐大小数十战,他熟知河北、燕云的地理民情,何处是粮草产地,甚至契丹游骑的出没规律,皆了如指掌,此为其‘能’,非久居江南的将领可比。”
“其二,李将军乃陛下潜邸旧臣,出身‘铁签营’,当年在寿州乱葬岗便随陛下出生入死,后来又在光州、闽地屡立战功,忠心耿耿,历经考验,绝无贰心。以其镇守远离中枢之要地,陛下可免腹心之忧,无需担心兵权旁落、尾大不掉,此为其‘忠’,乃重中之重。”
“其三,李将军虽以勇猛着称,然观其近年用兵,已渐显沉稳,并非一味莽撞。去年魏州城外,他便曾设伏诱敌,可见其亦通谋略。且燕云非独李将军一人之责,仍需良将辅佐,陛下可遣能臣干吏协理民政,形成文武相济、分权制衡之势,足以弥补其短板。”
张谏话音刚落,户部尚书高郁便出列接口,手中玉笏微微倾斜:“首辅大人所言极是。燕云初定,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亟需休养生息。若派李将军镇守,臣建议需同时派遣得力文臣,专司粮饷转运、税赋蠲免、招抚流亡等事。可效仿前朝边镇旧制,设一‘监使’,秩从二品,与总兵官分掌民政、军务,互不统属,皆对朝廷负责。如此既可高效运作,亦能互为监督,防止出现军政合一、割据一方的隐患。”
兵部尚书赵瑾也紧随其后:“陛下,李莽确为合适人选。其麾下‘破虏军’久经战阵,将士多为北方子弟,适应北疆气候,可抽调五千精锐为骨干,前往燕云整训新军。至于魏州防务,可由其副手、副总兵官刘承珪暂代,刘承珪沉稳有余,虽无大功,却也稳妥,且伪唐如今困守魏州,自顾不暇,短期内当无大碍。待燕云局势稳定,再另行调配主将不迟。”
徐天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军武卫副将军、靖国侯周本。周本是军中宿将,最是了解麾下将领的脾性,其意见分量极重:“周将军,你久历战阵,于北疆防务有何见解?”
周本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若洪钟,震得殿内烛火微微摇曳:“陛下!末将是个粗人,不懂那些文绉绉的大道理,只知打仗和看人!李莽那小子,是条响当当的好汉!每场硬仗他都出了死力,身上的伤疤比末将都多!对陛下,更是没得说,让他去燕云,末将觉得行!”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至于契丹崽子,去年在渝关被打断了骨头,今年想来伸爪子,也得先掂量掂量!燕云有长城天险,再加上李莽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只要朝廷粮草军械充足,他绝对守得住!徐侯爷的水师也会盯紧渤海湾,绝不让胡虏从海上钻了空子!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几位重臣意见趋于一致,皆认为李莽是当前情况下最平衡、最稳妥的选择,既有资历忠心,又熟悉北地战事,且便于中枢掌控。
这既在徐天意料之中,也与他昨夜和皇后朱清珞商议后的初步构想不谋而合。
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诸如“李莽谋略是否足以独当一面”“燕云文武能否协同”等,也随之消散。
“诸位爱卿所言,甚合朕意。”徐天终于做出了决断,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帝王的威严,如同金石坠地,在宽阔的大殿内回荡,“既然如此,燕云镇守之策,就此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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