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遵命!”宫女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下,匆匆退出去安排。
与此同时,有了皇帝明确的旨意,内府局与将作监不敢有丝毫怠慢,玉簪阁的收拾布置工作以极高的效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太监宫女们穿梭忙碌,洒扫庭除,铺设帷幔,安置家具,摆放器物……不过大半日功夫,这座占地二亩半的二进院落新苑便已焕然一新,处处整洁明亮,井井有条。
各类家具摆设皆选用上好的紫檀木与花梨木,造型典雅;帷幔帐幄多用素雅的天青色、月白色苏绣,纹饰清丽;瓷器玉器虽不追求过分炫目的金玉堆砌,但品质皆为上乘,尤其是按制拨付的各类首饰,果然多以温润的美玉为主,晶莹剔透,契合“玉簪”之名,无声地彰显着三品婕妤应有的尊贵与气度。苑内配备的宫女、内监亦经过仔细筛选,举止规矩,低眉顺眼。
徐婕妤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玉簪阁主人,几乎没有耽搁,待一切初步安置妥当,便在宫人的簇拥下,从暂居的储秀殿偏殿,正式迁入了这座象征着陛下特殊恩遇的玉簪阁。
踏入那座悬挂着苍劲有力“簪花殿”匾额的主殿,但见殿内宽敞明亮,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金砖,映照着从雕花长窗透入的、冬日稀薄的天光。
梁柱之上,精心雕刻的莲花纹饰清雅别致,栩栩如生,虽无过多金玉镶嵌,却自有一股素净高华、出尘脱俗的气度,与蜀宫宣华苑那极尽奢靡的风格迥然不同。
尤其是内寝“玉润轩”,布置得尤为精心,床榻桌椅触手温润,窗明几净,窗外独立小园中,几株耐寒的腊梅正含苞待放,疏影横斜,暗香隐隐浮动。
这一切井然有序、清雅宜人的景象,都让徐婕妤那颗饱经颠沛流离、始终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几分,甚至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属于“家”的归属感与……一丝微弱的、对未来的期盼。
然而,她并未允许自己沉浸在乔迁新居的短暂喜悦中太久。
深宫的生存法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并非是欣赏新居景致,而是立刻派遣身边一位看起来最为沉稳机灵的贴身宫女,持着自己的名帖,前往妹妹花蕊夫人(徐淑妃)暂居的宫室,言辞恳切地请她过府一叙。
约莫半个时辰后,花蕊夫人在宫女的引领下,踏入了簪花殿。
姐妹二人再度于这异国深宫中相见,身份境遇已与往昔有着天壤之别,恍如隔世,令人唏嘘不已。
在蜀国时,她们是尊贵无比的顺圣太后、翊圣太妃,执掌生杀予夺大权,一言可定朝臣升黜,一念可决万民生计;而今,在这更加庞大、更加森严的大吴深宫,她们只是新晋的婕妤与尚未有明确名分、前途未卜的宫眷,命运皆系于那唯一至尊的君王一念之间。
花蕊夫人依旧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银丝绣海棠留仙裙,容颜绝丽,我见犹怜,只是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凄婉之色,似乎因这新环境的冲击与姐姐的际遇而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茫然、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以及深藏眼底的、未能完全消散的惊惧。
她看着端坐主位、虽衣着简素未施浓妆却气度俨然、已有宫妃威仪的姐姐,心中百感交集,步履轻盈地上前,柔柔地、带着些许哽咽唤了一声:“阿姐。”
徐婕妤立刻起身,亲自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妹妹微凉的双手,引她在一旁铺设锦垫的紫檀木扶手椅上坐下,随即用眼神示意,屏退了左右侍立的宫人。
顷刻间,偌大的簪花殿正殿内,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唯有殿角铜兽炉中飘出的淡淡青烟,袅袅上升。
“妹妹,”徐婕妤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历经巨变后的冷静与决断,“此地已非蜀宫,你我也非昔日执掌乾坤的太后、太妃了。时移世易,有些话,阿姐需与你开诚布公,直言不讳。”
花蕊夫人抬起那双依旧水光潋滟、我见犹怜的眸子,望着姐姐,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阿姐知道,你心中仍有万千不甘,仍有噬骨恐惧,对否?”徐婕妤叹了口气,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妹妹强装的镇定,直抵其内心最柔软脆弱之处,“但时至今日,你我要想活下去,要想活得更好,甚至……要想保住衍儿的性命与些许安稳,就必须看清现实,抛却过往!”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妹妹,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一种被残酷现实激发出的野心:“我们曾经在蜀国,费尽心机,劳神劳力,甚至不惜背负千古骂名,与宋光嗣那般阉宦勾结,卖官鬻爵,巧立名目盘剥百姓,所聚敛的财富可谓金山银海,所掌握的权柄可谓生杀予夺!然而,与如今这大吴皇帝随手赐下的一座宫苑、一个婕妤之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实则眼界狭小,格局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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