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莽那边,”徐天话锋陡然一转,语气瞬间变得冷峻如刀,目光锐利地射向兵部尚书赵瑾与两位军武卫将军,“着他率燕云军主力,携带此次缴获之辎重,即日拔营,返回燕云驻地。契丹耶律阿保机,狼子野心,上次在蓟州、渝关吃了大亏,绝不会甘心。告诉李莽,给朕把北疆盯死了!烽燧哨探,一刻不得松懈。若契丹有异动,准其临机专断,先斩后奏!”
“臣,遵旨!”赵瑾、杜仲、周本同时凛然领命。
北疆之重,关乎国本,不容有失。
“至于伪唐剩下的这些州府,”徐天的目光转向悬挂于侧壁的巨大山河舆图,手指划过原属李嗣源的大片疆域,从河东直至河北,“命刘承珪全权负责征讨安抚事宜。其所部‘破虏军’,此次作战亦有损耗,各地府兵、镇军,优先予以补充,务求满员齐装。军械监、甲仗库,所有库存之精良器械、弓弩箭矢、炮车火器,优先拨付‘破虏军’使用。着其部休整十日后,即刻出兵,限期三月,给朕彻底扫清伪唐境内所有残余抵抗,将河东、河北之地,完完整整、清清爽爽地,纳入大吴版图!”
“臣等领旨!”杜仲、周本、赵瑾再次躬身。
刘承珪亦是军中宿将,素以稳扎稳打、谋定后动着称,由他负责扫尾清剿,正可避免冒进贪功,确保新附之地的稳定。
“都退下吧。具体细则,兵部牵头,与议政院、军武卫尽快会商,拿出个详尽章程,呈报于朕。”徐天挥了挥手,脸上那丝被强行压下的疲惫,终于难以掩饰地浮现出来。
“臣等告退。”六位重臣再次躬身行礼,依次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宣政殿。沉重的殿门被内侍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声响,殿内再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寂静之中,只剩下徐天,以及如同泥塑木雕般侍立一旁的李肆。
徐天长长地、近乎无声地舒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连日来积压在胸中的浊气、杀戮带来的戾气、以及掌控庞大帝国所带来的无形重压,尽数排出体外。
他抬手,用指腹用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李肆道:“今日政务,到此为止。所有奏疏、塘报,都先压一压。朕……有些乏了。下午的时辰,朕要歇息,谁也不见。”
李肆何等机灵通透之人,立刻尖细着嗓子,带着十足的恭谨应道:“大家日理万机,劳心劳力,这身子骨可是天下的根本,是该好生将息将息。不知大家欲往何处散心?奴婢好即刻去安排妥当,绝不敢扰了大家的清静。”
徐天沉吟片刻,目光投向窗外那一片被琉璃窗格分割开的、明媚却似乎并不温暖的春光,缓缓道:“就去御澜园吧。那里开阔,水色也好。传朕口谕,让徐婕妤和她妹妹花蕊夫人,先行一步,去园中等候。”
“喏。”李肆心领神会,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躬身倒退着出了殿门,亲自赶往内侍省安排相关事宜去了。
陛下难得有暇,又点名要这两位近日颇受眷顾的妃嫔相伴,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空荡荡的宣政殿内,如今只剩下徐天一人。
他独立于御案之前,负手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和偶尔飘过的流云。李嗣源这个心腹大患的彻底覆灭,意味着自唐末以来,中原大地烽烟四起、群雄割据的混乱局面,终于在他手中看到了终结的曙光。
放眼四海,再无可以与大吴王朝正面抗衡的势力。
然而,胜利的喜悦如同潮水般退去后,露出的便是更为复杂艰巨的治理难题。
伪唐广袤的领土和复杂的人口需要消化吸收,北疆契丹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需要时刻警惕,南方或许还有些许零星的割据势力需要敉平,朝堂之上,新贵与旧臣、文武之间的平衡需要维系……千头万绪,皆系于他一人之身。
这一刻,他感到的不仅是如释重负,更有一种巨大的、如同深渊般席卷而来的疲惫与空虚。
那是长期处于权力巅峰、掌控无数人生死、肩负整个帝国兴衰命运所带来的、无人可以分担的重压。
他需要片刻的喘息,需要暂时从那无休止的权谋计算、征伐决断与繁杂政务中挣脱出来,需要一点鲜活的人气与温柔,来填补内心的某种空洞。
而成熟解语、善察人心、风情万种又兼具才情的徐氏姐妹,无疑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她们经历过国破家亡,懂得进退,知晓分寸,更能理解他这份身处极峰的孤独。
玉簪阁与金钗阁,虽非毗邻,却也相距不远,几乎是同时接到了陛下身边得力小内侍传来的口谕。
玉簪阁内,徐婕妤(原蜀国顺圣太后)正对着一面光可鉴人的缠枝莲纹铜镜,由贴身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着那一头依旧浓密乌黑的青丝。
闻听陛下传召,且是去御澜园那般极尽风雅清静之地,她执着犀角梳的手微微一顿,镜中那张保养得宜、风韵楚楚动人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混合着惊喜、凝重与锐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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