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沉骸
凌晨三点十七分,对讲机里的电流杂音突然被一声急促的喘息撕裂。
“队长……这边!河湾浅滩,有发现!”
我猛地从防潮垫上弹起来,军靴踩在湿漉漉的腐殖土上,溅起细碎的泥点。热带雨林的夜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头灯的光柱在密不透风的林叶间劈开一道窄缝,照见雾气中浮动的萤火虫,还有垂落的气生根——那些灰白的须状物像老人的胡须,在风里轻轻摇晃,仿佛在窥视闯入者。
我们是“澜沧江下游生态科考队”,原定任务是监测雨林植被覆盖率和珍稀动物活动轨迹,没想到第四天夜里,会在考察路线边缘的红河谷湾,撞上这具格格不入的尸体。
发现者是年轻的植物学家小林,二十出头的姑娘,此刻正蹲在浅滩边,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干呕。她的头灯照向水面,我顺着光柱望过去,心脏骤然缩紧。
那是一具女性的尸体,全身赤裸,浸泡在浑浊的河水中,只有上半身露出水面,靠在一块布满青苔的礁石旁。水流平缓,带着腐叶的腥气,一遍遍冲刷着她苍白的皮肤。她的头发很长,乌黑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部分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剩下的漂浮在水面,像一团散开的墨。
我挥手让队员们保持距离,打开强光手电,光束聚焦在尸体上。这是我第一次在野外见到如此诡异的场景——她的姿势很奇怪,不是溺水者常见的挣扎姿态,而是近乎舒展地斜倚着,双臂自然垂落在身侧,手指微微蜷曲,仿佛只是睡着了。
“保护现场,”我对着对讲机沉声说,“小王,联系附近的边防派出所和法医中心,说明坐标和情况;小李,用无人机勘测周边地形,标记可能的出入口;小林,平复一下,记录环境数据——水温、湿度、水流速度,还有周围的植被种类。”
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对讲机里的指令声、无人机的嗡鸣声,与雨林里的虫鸣、蛙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嘈杂。我蹲下身,尽量不破坏现场,仔细观察着尸体和周围的环境。
河湾是典型的雨林浅滩,水深不足一米,水底铺满鹅卵石和腐烂的落叶,岸边长满了野芋和水蕨,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尸体周围没有发现衣物、鞋子或任何随身物品,甚至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没有被踩倒的植物,没有散落的杂物,只有水面上漂浮的几根水草,随着水流轻轻晃动。
更奇怪的是尸体的状态。她看起来很年轻,估摸着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得不像长期生活在雨林里的人。尸体没有明显的外伤,没有淤青,没有撕裂伤,只有皮肤因为长时间浸泡而显得有些肿胀、发白,指腹和脚掌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密的皱。
“队长,水温22℃,空气湿度93%,水流速度0.3米/秒,”小林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周围的植物都是原生种,没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我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尸体的脸上。她的眼睛闭着,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嘴唇微张,脸色虽然苍白,但五官精致得近乎完美。如果不是那毫无生气的肤色和浸泡后的肿胀,她看起来就像一尊玉雕的美人,安静地沉眠在这片湿热的雨林里。
“她的表情太平静了,”小李操控着无人机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队长,溺水者通常会有窒息的痛苦表情,口鼻会有泡沫,可她……”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具尸体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合常理。没有挣扎痕迹,没有随身物品,没有明显外伤,表情平静,全身赤裸——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性:她不是意外溺水,甚至可能不是在这个河湾遇害的。
“无人机有什么发现?”我问。
“周围三公里内都是密集的雨林,没有明显的小路,只有河边有一片相对开阔的滩涂,”小李调出无人机拍摄的画面,“西边五公里是边境线,东边十公里有个傣族村寨,除此之外,都是无人区。”
边防派出所和法医中心的人来得比预想中快。凌晨五点,三辆越野车冲破晨雾,停在滩涂边。带头的是边防派出所的张所长,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眼神锐利。法医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姓陈,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提着沉重的工具箱,下车后直奔尸体而去。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48到72小时之间,”陈法医蹲在水边,用镊子轻轻拨开尸体的头发,仔细观察着她的颈部,“皮肤无明显损伤,颈部无扼痕,口鼻无蕈状泡沫,排除机械性窒息和溺水死亡的可能。”
她从工具箱里拿出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触碰尸体的手臂和腿部,“肌肉僵硬程度中等,角膜轻度混浊,结合水温,死亡时间可能更接近72小时。具体死因需要解剖,还要做毒物检测。”
张所长走到我身边,递过来一支烟,“李队长,你们科考队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我们的考察路线原本不包括这个河湾,”我接过烟,没有点燃,夹在指间,“小林想采集一些水蕨样本,我们绕路过来的,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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