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一圈,门“咔哒”一声开了。
江砚洲站在门口,肩背挺得笔直,脚上的棉鞋沾着点泥,裤腿边还挂着一根干草。他没说话,先扫了眼炕上——江安正撅着小屁股睡得打呼噜,慕晴坐在小板凳上缝一件小褂子,针线在布面上钻来钻去,像只忙活的蚂蚁。
她听见动静抬了头,手里的针尖停在半空。
“回来了?”她问。
“嗯。”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在墙钉上,动作利落,像是刚巡逻完归队。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才低声说:“我报名了。”
慕晴“哦”了一声,低头继续缝,针脚走得飞快。
“过了。”他又补了一句,“明天通知就下来,五天后集合。”
屋里安静了一瞬。只有江安在梦里咂了咂嘴,吧唧两声,翻了个身。
慕晴终于把针别在布角上,抬眼看他:“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过。你以前是排长,立过三等功,现在国家要人,哪有卡你的道理?总不能怕你把部队食堂炸了,不让你进吧?”
江砚洲嘴角抽了一下:“我没炸过食堂。”
“那你退伍前那次馒头蒸成炭块,是谁干的?”她歪头瞅他,“炊事班老李到现在提起你还摇头,说‘那不是饭,是炮弹残骸’。”
他耳根一热,声音压低:“那天灶膛漏气,火候没控住。”
“哎哟,还找补?”她笑出声,眉眼弯成月牙,“行行行,江大英雄,这次不是炸锅,是扛枪去了。组织信任你,人民需要你,祖国召唤你——赶紧的,别在家耽误工夫。”
江砚洲站着没动,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嘴上笑嘻嘻,可眼神亮得惊人,像夜里点亮的煤油灯,照得人心里发暖。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膝盖抵着地面发出轻微响动。两人视线平齐。
“我不是非去不可。”他说,“要是你不想让我走,我现在就去撤回申请。”
慕晴手一顿,针差点扎进指头。
她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伸手戳他脑门:“你傻啊?刚才进门那股劲儿呢?挺胸抬头的,像要去领勋章,结果转头跟我说可以不去?江砚洲,你是不是觉得我嘴上支持,心里其实舍不得,所以想给我个台阶下?”
他没吭声。
“我告诉你,我舍不得是真,但拦着你是假。”她把针线往边上一扔,双手搭在他肩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站在这儿,跟我刚嫁过来那会儿有多不一样?那时候你天天摔跤、打喷嚏都能把枪栓震掉,全村都说你‘犯煞’。可自从我来了——”她故意拖长音,“你运气好了,马不惊了,连晾衣服的竹竿都没断过。你说这是为啥?”
他喉结动了动:“因为你在我身边。”
“对喽!”她拍他肩膀,“所以我这叫‘锦鲤附体’,你是被我旺的。你现在去当兵,那就是带着我的好运光环上岗,立功是必然,提拔是迟早,说不定还能混个嘉奖回家。我要是拦你,才是害你浪费天赋。”
江砚洲怔住,随即低笑出声,肩膀微微抖着。
“你还笑?”她佯怒,“我这可是正经分析!不信你去问问空间灵泉养过的菜,哪棵不比别人家的壮实?你就是我种出来的优质庄稼,现在成熟了,该收割了。”
他笑得更厉害,眼角都泛了红。
“那你呢?”他声音轻下来,“一个人带江安,地里的活、家里的事……我不在,你能行吗?”
“我能不行?”她翻白眼,“你以为我穿过来是为了当个哭哭啼啼的小媳妇?我可是连你大衣里缝头发丝这种操作都扒拉出来的人。你要真担心我,不如想想怎么在部队多学点本事回来。比如……怎么给战马做按摩,或者怎么用步枪烤红薯。”
“没有这种训练。”他绷着脸,眼里却带笑。
“那就学点有用的。”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比如怎么写情书。我看你们部队那些信,全是‘一切安好,请勿挂念’,跟电报似的。你要是敢这么写,我收到第一封就把江安塞邮包寄过去,让他亲爹自己带。”
江砚洲猛地握住她的手:“我不写那种。”
“那写啥?”
“写……今天吃了几顿饭,站了几班岗,有没有想你。”他嗓音沉下去,“写我想抱江安,想看你坐在炕上缝衣服的样子。写我梦见你端着碗站在我床边,说‘吃吧,刚炖的肉,不烫了’。”
慕晴鼻子一酸,赶紧仰头眨了眨眼,硬是把那股湿意憋回去。
“行啊你,”她咧嘴笑,“看来政审前真背了《军属情感交流指南》?不然咋说得这么溜?”
他没否认,只是握紧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个蹲着,一个坐着,谁也没再说话。屋外风刮过院墙,吹得晾衣绳上的布条哗啦响。江安在梦里哼了两声,小手往外一伸,抓了个空。
慕晴起身走过去,把被子重新掖好,顺手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回头时,看见江砚洲正望着柜子最上层——那件军绿毛衣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压了块干净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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