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刚开一条缝,张婶那带着哭腔的话还在耳边打转,慕晴还没来得及回屋稳住心神,外头脚步声又响了。
这次不是张婶。
是公社干事老周,手里捏着个灰不溜秋的信封,帽檐压得低,脸绷得像冻硬的馍。
“慕同志,部队来的公函。”他递过来,“江排长执行任务去了,通讯中断,半个月内联系不上。”
慕晴接过信封,指尖有点发麻。她点头:“知道了。”
老周还想说啥,她已经把门关上了,动作利落,可手搭在门栓上时抖了一下,木门合拢的声音比平时重了一拍。
她转身,顺手把信塞进针线筐底下,正好压住昨夜写的账本——三斤棉花换两枚鸡蛋,给刘叔家补裤裆收半碗玉米面……琐碎得像是这日子还能照常过。
江安正坐在小竹椅上啃红薯干,见娘回来,咧嘴一笑,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笑啥?”她走过去,用袖子给他擦脸,“你爹不在,你倒挺乐呵?”
孩子听不懂,只管咯咯笑,伸手要抱。
她把他抱起来,掂了掂,轻得像团棉花。心里却沉得厉害。
当晚,江安睡着后,她摸黑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照片。边角卷了,像是被翻过太多遍。她用拇指慢慢蹭过那张冷脸,低声说:“你可别死在外头啊。你要真敢阵亡了,我立马改嫁村口杀猪的老李,让他天天穿你的军装逗狗,气不死你才怪。”
话是这么说,声音却压得很低,怕惊醒孩子,也怕惊动自己那点强撑的胆气。
接下来的日子,她照常起早扫院子、喂鸡、晾豆角。谁问起江砚洲,她就答:“国家机密,打听就是敌特。”
李寡妇路过时酸了一句:“哟,男人一走,你就这么硬气?”
慕晴头也不抬,蹲在井台边搓衣服,湿淋淋的手甩出一串水珠,正溅在李寡妇鞋面上:“你不也守寡好几年?怎么没见你硬气成烈士家属?哦对,你男人是病死的,不值这个价。”
李寡妇脸涨红,扭头就走。
她嘴上损得痛快,夜里却睡不踏实。江安半夜咳了一声,她猛地坐起来,摸额头、听呼吸,确认没事才松口气。
第三天夜里,孩子突然发烧,小脸通红,哼哼唧唧地哭。她背起他就往卫生所跑。雪刚停,路滑得像抹了油。走到半道,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沟沿上,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她咬牙都没敢出声。
她怕惊醒孩子。
爬起来继续走,一步一瘸,到了卫生所敲门半天没人应。值班大夫总算披衣出来,一看是她,叹口气:“又是江家小子?”
打完退烧针,抱着孩子往回走,天都快亮了。她坐在门槛上换鞋,才发现袜子破了个洞,脚趾头露在外头,冻得发紫。
她自个儿笑了:“江砚洲,你儿子差点成孤儿,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回不来,我非把你那些破军功章全熔了打锅盖,煮红薯都比守着你坟头强。”
手腕上的银镯忽地温了一下,像是轻轻撞了她一下。
她低头摸了摸,嘀咕:“你也急了?行吧,算你有良心。”
白天她照样去晒场帮忙翻谷子,队长问她要不要歇两天,她摆手:“我家那口子在边境玩命,我在家躺平?传出去丢人。”
有人悄悄说:“听说那边最近不太平,巡逻队都撤了两次。”
她正弯腰捡豆子,闻言直起身,拍了拍手:“那正好,他要是立个大功,回来能升官加薪,到时候我雇十个保姆伺候他,让他享福。”
嘴上说得热闹,当晚回到屋里,她把江安哄睡后,坐在炕边,盯着墙上挂的日历。一天天划掉,笔道越来越重。
第八天,她对着空间银镯小声吐槽:“你说他一个倒霉蛋,怎么净往最险的地界凑?好运气都被他用完了是不是?”
话音刚落,镯子微热,意识一晃,她进了空间。
田圃里那颗最大的蜜薯忽然“啪”一声裂开,金黄色的汁液顺着裂口淌出来,甜香扑鼻。
她愣了愣,笑了:“行啊你,还知道心疼人?”
她摘了那颗蜜薯,在暖房灶上烤熟,掰一半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她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江砚洲,你要是敢不回来……”她含着一口薯肉,声音哑了半拍,“我让我儿子管全村叫爹,一人认一天,认满三百六十五个,看你气不气。”
第十六天一早,太阳刚冒头,邮差骑着自行车“叮铃铃”进了村。
慕晴正在院子里剁猪草,听见铃声手一顿,刀尖插进案板缝里。
她盯着邮差走近,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慕晴同志,一封信。”
她接过信,信封磨损得厉害,边角全是泥渍,字迹潦草得像狗爬。可那名字——江砚洲——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没当场拆,反而把信塞进怀里,继续剁猪草,一刀,两刀,三刀。
直到猪食拌好,猪圈喂完,江安也被她哄着坐上小板凳啃饼干,她才找了个背风角落,靠着墙,慢慢拆开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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