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驰电掣般行驶的驱逐班挂车,毫无征兆地在一座横跨工业水道的桥梁中央戛然而止。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喂,怎么回事,小福?”志藤真身体因急刹而微微前倾,他脑袋一歪,疑惑地看向驾驶座上突然停车的福田耕太。
只见福田耕太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双唇紧紧抿着,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面部肌肉因内心的剧烈挣扎而微微抽搐。
他向来寡言少语,此刻却拼了命地想要把话说出口。
“就快要到了……我们……真的要驱逐大泷吗?”
这话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巨石,在挂车密闭的空间内激起千层浪。
车内瞬间陷入了死寂。
三崎一也猛地别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栏杆;高井望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前原淳沉默不语。
就连蜷缩在角落的小守,也抱紧了膝盖,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他们或是紧咬牙关,或是双唇紧闭,脸上满是纠结之色,心中同样在艰难地徘徊,难以抉择。
毕竟,驱逐那些吃人的怪物,是他们获取丰厚报酬的工作,但这次要驱逐的对象,却是曾与他们并肩作战、朝夕相处的同伴。
这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猎杀与报酬关系,直指他们内心深处对“同伴”的定义。
“行了,开车。”
志藤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些,驱散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心里清楚,即便其他人不表态,自己作为队长,也必须在此刻下定决心,扛起这份沉重的领导责任。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虫不过是些害虫害兽,可大泷他……绝不是什么害虫。”
福田耕太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才继续道:“这两年来,我们一直一起共事……”
志藤真静静听着,面部表情也在不断地挣扎、扭曲,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那个有些脱线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提供支援的龙介,那个会和大家一起喝酒吹牛的龙介……内心的痛苦与纠结,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
“够了,赶紧给我开车!”
志藤真猛地咬紧牙关,双眼布满血丝,紧紧盯着驾驶座上的福田耕太,大声吼道,仿佛要用声音驱散自己的犹豫:“你加入驱逐班的初衷是什么?是为了拯救他人、为了世界吗?别自欺欺人了,不就是为了钱吗?!”
他的目光扫过车内的每一张脸,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坦诚:“我是,一也是,小望和淳同样如此。像我们这样的人……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如果到现在都不算同伴,那还能算什么?”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沉重:“可要是不驱逐大泷,就只能放任他去吃人。一旦如此,我们就有充足的理由去猎杀龙介了……不是以同伴的身份,而是以刽子手的身份!那样,我们连最后一点为他做的事情都没有了!”
说到最后,志藤真的身体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抖动,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撕裂迷雾的强光,又像是一剂苦涩却必要的猛药。
驱逐班的队员们眼神中的迷茫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痛苦和不得不为的坚定。他们纷纷默然握紧手中的枪支和武器,指节发白。
福田耕太不再言语,他猛地一把拉起手刹,重新点火启动引擎。
挂车发出一声低吼,再次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载着队员们和一份沉重无比的决断,冲向那个已知的、令人心碎的终点。
…………
一处早已废弃工厂内,大泷龙介正斜靠着冰冷的水泥墙根,身体痛苦地微微蜷缩。
“怎么还不来……我快撑不住了……”
他面色如纸般苍白,又透着一股不祥的铁青,额头上血管暴突,如同扭曲的蚯蚓。
双眼瞪得滚圆,眼眸中已然泛起无法抑制的血红色凶光,残存的理智正在被滔天的饥饿感迅速吞噬。
“快点啊……大家……在我……彻底变成怪物之前……”
大泷龙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苦,像是在与体内咆哮的本能做最后的斗争。
“杀掉我……我不想吃人……”
突然,他鼻翼剧烈翕动,像是捕捉到了一丝近在咫尺的、鲜活诱人的生命气息。
他那张因痛苦而彻底扭曲狰狞的面孔缓缓抬起,望向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喉咙里挤出沙哑而渴望的低吟:“好想吃……”
“啊,你的驱逐班制服哭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浑身散发着狂野不羁气息的男人——鹰山仁。
双手悠闲地搭在生锈的栏杆上,站在离大泷龙介不远的地方,冷静地打量着眼前这濒临彻底失控的场景。
他的手中,随意地握着那条造型奇特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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