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一种必要的、成长的残忍。
是天亮后,必须做出的抉择。
当天边第一缕晨光彻底驱散黑暗,将金色的光芒洒满巴黎的屋顶时,念念已经穿戴整齐。他神情平静,看不出丝毫昨夜挣扎的痕迹。
他走到书桌前,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幅小画。然后,他动作利落地将其拿起,走到房间角落一个带锁的旧木抽屉前——那是他存放童年重要物件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打开。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抽屉被拉开,里面是些蒙尘的奖牌、旧相册、还有一些早已不玩的精致玩具。他将那幅小画,画面朝下,轻轻地放在了所有东西的最底层。仿佛要将一段刚刚萌芽就被掐断的联系,彻底封存。
他合上抽屉,再次上锁。
然后,他捏着那把黄铜小钥匙,走出了家门。清晨的塞纳河畔,微风带着水汽,沁人心脾。晨跑的人,遛狗的人,匆匆赶路的上班族,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城市画卷。
他走到亚历山大三世桥中央,停下了脚步。桥下,塞纳河水缓缓流淌,映照着朝阳,波光粼粼。
他摊开手掌,那把小小的钥匙静静地躺在掌心,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没有犹豫,没有不舍,他手腕轻轻一扬,一道细微的弧线划过空气,钥匙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流淌的河水之中,连一丝水花都未曾溅起。
河面迅速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念念站在桥边,看着河水奔流不息,流向未知的远方。心中那块因为那幅画、那句话而悬着的石头,仿佛也随着那把钥匙,沉入了河底。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明晰,充斥着他的胸腔。
他转身,不再回头。背影挺拔,步伐坚定地走向家的方向,走向他即将全力以赴的学业和未来。
他知道,这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
回到家中,苏婉婷正在餐厅用早餐。看到他从外面回来,她并没有多问,只是温柔地说了一句:“起来了?快来吃早餐,今天有你喜欢的可颂。”
寻常的语气,一如过去的每一个清晨。
念念走过去,在母亲对面坐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餐桌上,也落在母亲依旧美丽沉静的脸上。他拿起一个酥脆的可颂,咬了一口,满口麦香。
“妈妈,”他抬起头,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明朗,“我决定了,下学期选修高级计算机课程和艺术史模块,另外,我想参加学校的数学竞赛选拔。”
苏婉婷切着盘中水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儿子。她在他眼中,看到了熟悉的聪慧,更看到了一种驱散了迷茫后的、灼灼的光芒。
她放下刀叉,脸上露出了欣慰而了然的笑容。没有追问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决定,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瑞士、关于那个男人的话题。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儿子放在桌边的手。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充满了全然的信任与支持,“你想做的,就去做好了。妈妈永远在你身后。”
这一刻,无需多言。
念念知道,母亲懂他。懂他的挣扎,懂他的抉择,更懂他此刻的坚定。
他将那段短暂的、来自另一个方向的牵引,彻底锁在了心底最深的角落,并将钥匙扔进了时间的河流。从今往后,他的目光,将只聚焦于前方——那个由他和母亲共同开创的、光明而炙热的未来。
他的抉择,已然落定。
而世界的另一端,瑞士因特拉肯的小镇上,陆寒琛依旧每日守在他的画廊里,望着橱窗外来来往往的游客,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无人能懂的、微弱的期盼。他不知道,他生命中最亮的那颗“星辰”,在遥远的巴黎,已经做出了与他永世相隔的决定。
命运的齿轮,在每个人各自的抉择中,缓缓转向了既定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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