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金属敲击声在清晨的厚土峰回荡,那是催促杂役起床劳作的信号。赵小二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在昏暗拥挤的大通铺上坐起身。昨夜他几乎没怎么睡熟,身下硬木板和粗糙草席的触感,空气中混杂的气味,以及同屋杂役此起彼伏的鼾声、梦呓声,都让他难以安眠。他依照习惯,在心中默念了九遍无名口诀,才勉强驱散了些许疲惫,让心神安定下来。
跟着沉默而匆忙的人流,赵小二来到了位于丙字区边缘的食堂。那是一个巨大的石洞,里面摆满了粗糙的长条石桌和石凳。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蒸腾的热气和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馊味。杂役们排着长队,从几个面无表情的伙夫手中接过定额的餐食——一个杂粮馍,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还有一小撮咸菜。
赵小二领了自己的那份,找了个靠角落的空位坐下。他咬了一口硬邦邦的杂粮馍,又喝了一口寡淡的稀粥,味道实在谈不上好,只能勉强果腹。他默默地吃着,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周围嘈杂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丹鼎峰那边昨天又炸炉了,火光冲天的……”
“唉,咱们这挖矿的活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听说乙字区那边前几天又塌了一小块,伤了好几个……”
“陈扒皮昨天又扣了老张的例钱,说是矿石里杂质太多……”
“……”
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让赵小二对厚土峰、对杂役的生活有了更具体也更沉重的认知。这里没有仙气飘飘,只有干不完的沉重活计、严厉的管束和微薄到仅能维持生存的待遇。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窜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的石凳上,带来一股汗水和尘土的气息。
“嘿,新来的?面生得很啊!”来人是个看起来比赵小二大上一两岁的少年,皮肤黝黑,身材壮实,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透着股机灵劲儿。他手里也端着食物,但显然吃得飞快,腮帮子还鼓鼓囊囊的。
赵小二抬起头,看着这个自来熟的少年,点了点头:“嗯,昨天刚来的。我叫赵小二。”
“赵小二?好名字,接地气!”那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还算整齐的白牙,“我叫王小虎,比你早来半年!以后我罩着你!”
他用力拍了拍胸脯,发出砰砰的声响,显得豪气干云,但配合他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多少有些滑稽。
赵小二被他这架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又点了点头:“多谢王……王师兄。”
“哎!叫什么师兄,听着生分!叫我虎子就行!”王小虎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三两口把剩下的馍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看你一个人坐这儿发呆,是不是被这阵势吓到了?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副“我跟你说点内幕”的神秘表情:“这厚土峰啊,别的没有,就是活儿多规矩多!挖矿、搬运、清理废料……哪样都不轻松!管事们一个个眼睛毒得很,稍微偷点懒,扣例钱那是轻的,重的直接罚去寒冰洞或者火炎窟受罪,那滋味……啧啧。”
赵小二心里一紧,想起陈管事那冰冷的眼神,不由问道:“那……我们都要去挖矿吗?”
“那倒不一定。”王小虎拿起自己的空碗,舔了舔碗边残留的粥渍,“看分配。有的去矿洞,那是最累最危险的;有的去药田,稍微轻松点,但弄坏了灵草赔不起;有的去各峰干杂活,跑腿打杂……诶,你分到哪儿了?”
“还没分配,陈管事说今天集合分配。”赵小二老实回答。
“哦,对,你是昨天下午才来的。”王小虎恍然,随即又神秘地眨眨眼,“我跟你说,有个地方,虽然听起来不咋地,但其实是份好差事!”
“什么地方?”
“废丹处理房!”王小虎压低声音,“就在丹鼎峰下面,负责把各炼丹房送来的炼废的丹药运到指定地方埋掉。活儿不重,就是来回跑腿,而且……嘿嘿,听说那地方没什么人愿意去,清静!最重要的是,离丹鼎峰近啊,有时候能远远看到那些内门、外门的师兄师姐们炼丹、讲道,运气好还能捡到点他们不小心遗落的、看不上的边角料!”
废丹处理房?赵小二心中一动。爷爷留下的玉珏,似乎对废弃的药力有所感应……如果去了那里……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好奇地问:“废丹?那东西还有用吗?”
“有个屁用!”王小虎嗤笑一声,“炼废的丹药,丹毒比药力还大,吃下去不死也残!宗门严禁私藏,查到就是重罚!所以啊,去了那儿,手脚一定要干净,不该碰的别碰。”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嘛,据说以前也有杂役偷偷拿废丹去喂后山的野兽,想看看能不能催生出什么妖兽,结果野兽没变妖兽,反而口吐白沫死了好几个,哈哈!”
赵小二默默记下这些信息。
王小虎似乎是个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又开始给赵小二普及厚土峰的“生存法则”:“……咱们杂役,最重要的就是眼力见儿!哪些管事不能惹,哪些师兄脾气好可以稍微偷点懒,哪些地方能捞点油水……都得门儿清!比如咱们丙字区,最不能惹的就是张彪那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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