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陈浔指尖还残留着那滴血的温意。残剑剑柄的震动早已平息,但指腹摩挲过纹路时,仍能察觉一丝细微的涩感,像是铁锈卡在沟槽里。他站在院中,未换衣,未梳头,只将斗笠扣在头上,遮住眉眼。
货郎已在门口等了半刻钟,板车轮子压着青石板缝,微微倾斜。他见陈浔出来,忙低声问:“真要去?澹台姑娘昨夜不是说……”
“她说莫去太早。”陈浔打断他,声音不高,“没说不去。”
他绕到板车后,伸手一托,木轮应势而起,恢复平稳。异兽皮裹在油布下,边缘露出一角暗金鳞甲,在晨光中泛着冷色。三人同行,本不该引人注目,可陈浔肩背绷得极紧——左肩旧伤不再跳痛,而是沉着一股闷压,像有东西从骨髓深处缓缓渗出。
市集东口已开始喧闹。摊贩支起布幡,肉案剁骨,菜筐堆叠,孩童穿行其间,叫卖声此起彼伏。陈浔走在货郎身侧,目光扫过人群,脚步不急不缓,右手却始终虚悬在腰间,离剑柄三寸。
他们停在一处空地,货郎解绳准备开摊。就在此时,三道身影从斜后方逼近,无声无息地围住板车。三人皆戴斗笠,粗麻披风垂至膝下,脚上是沾满泥浆的牛皮靴。
陈浔没有动。
中间那人缓缓抬头,斗笠掀开一线,露出一张刀疤横贯左脸的脸。他盯着陈浔,嘴角一扯:“是你。”
货郎手一抖,扁担差点落地。他认出来了——正是半月前夜袭山路、被陈浔击退的劫匪头目。当时此人断臂逃走,如今右臂完好,动作利落,显然受过秘法疗伤。
“你命硬。”陈浔开口,语气平静。
“你也活着。”对方冷笑,抬手摘下斗笠,扔在地上,“那一剑,我记了十六天。”
另两人也卸下斗笠,站定左右,呈半弧之势。三人腰间皆佩短刀,刀鞘漆黑,无纹无饰,唯独首领胸前挂着一块青铜令牌,约掌心大小,正面刻着一圈螺旋纹路,中央嵌着一枚暗红宝石。
陈浔瞳孔微缩。
那纹路他见过——在货郎怀中的残图上,在澹台静指尖描摹的记忆里。二十年前长生一族长老会密印,外人不得触,违者诛九族。
“你们不是山匪。”他说。
“当然不是。”首领拇指抹过刀疤,眼中戾气渐盛,“我们是来拿回属于长生一族的东西。”
“什么东西?”陈浔问。
“持残剑者,必为圣女。”那人盯着他腰间的青冥剑,“你护着的人,该回来了。”
话音落,他猛地举起令牌,高过头顶。阳光照在那枚宝石上,竟反射出一抹诡异的血光,一闪即逝。
陈浔呼吸一顿。
这令牌不仅能证明身份,还能引动某种感应——就像昨夜残剑渗血,仿佛被什么遥远之物唤醒。他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左肩下沉,右脚向后轻划,在地面沙土上留下一道浅痕。七星步位第一式,已悄然布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对货郎低声道,“退后,进巷。”
货郎咬牙点头,抓起扁担,拖着板车往身后窄巷挪去。那巷子夹在两家肉铺之间,仅容一人通过,堆着废弃木箱与破陶罐,气味混杂。
“想跑?”左侧劫匪狞笑一声,拔刀出鞘三寸。
“别急。”首领抬手制止,目光仍锁着陈浔,“我知道你能听懂。我们不杀无关之人,只要你交出蒙眼女子,这块令牌,就是你的活路。”
陈浔没答话。
他感觉到体内青金之气正随呼吸缓缓聚拢,不像昨夜那般狂乱冲撞,而是沿着一条模糊路径流转,每循环一周,四肢便多一分清明。剑心初凝,神识比以往敏锐数倍。他甚至能听见对方喉结滚动的声音,能察觉右侧那人握刀的手指正在抽搐——那是紧张的征兆。
“你们找错人了。”他终于开口,“我不认识什么圣女。”
“嘴硬?”首领冷哼,“那你为何昨夜剑气冲霄?北斗显形?全镇修行者都感应到了,你还想瞒?”
陈浔眸光一凛。
原来不止他一人察觉了那场异象。难怪澹台静让他莫去太早——她怕的就是消息扩散,引来更多耳目。
“剑气也好,北斗也罢,与我何干?”他冷笑,“你是劫匪,我是守镇百姓,今日若敢动手,便是当街行凶。”
“行凶?”首领仰头大笑,笑声刺耳,“在这小平安镇,谁敢管我们的事?”
他话音未落,右手猛然一挥。
左侧劫匪立刻扑上,刀锋直取陈浔咽喉。
陈浔不动。
就在刀尖距颈前三寸之际,他骤然侧身,左手如鹰爪探出,精准扣住对方手腕,顺势一带。那人收势不及,整个人踉跄前冲,陈浔右脚后撤半步,膝盖猛顶其肘关节内侧。
咔!
一声脆响,短刀脱手落地。
第二人见状暴喝,双刀齐出,交叉斩向陈浔腰腹。陈浔松开第一人,借力旋身,左脚踩住掉落的刀鞘,脚尖一挑,刀鞘弹起,撞向对方面门。那人本能抬臂格挡,陈浔趁机欺近,右手虚按剑柄,一记掌缘劈在其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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