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横于胸前,剑尖滴血,坠地有声。陈浔站在废阵边缘,背上的澹台静气息微弱,头垂在他肩窝,温热的血顺着布条渗出,浸透他后背衣料。他没动,脚下碎石压出浅痕,左臂黑气已攀至脖颈,每一次呼吸都像吞着烧红的铁砂。
前方街道火光摇曳,青衫人列队逼近,脚步整齐,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为首者扬旗喝令,声音冷硬如铁:“交出圣女,留你全尸。”
陈浔不答。
他右脚猛然踏地,残剑刺入地面借力,左手迅速将澹台静双臂绕过自己脖颈,布条缠腰打结,牢牢缚紧。舌尖一咬,血腥味冲上喉头,神志稍清。经脉灼痛未退,真气枯竭如井底残水,但他不能停。
抽出残剑,不退反进。
剑锋横扫,青金剑气迸发,最前两人尚未举幡,咽喉已断,仰面栽倒。陈浔借势腾身,剑尖点地反弹,跃上倒塌的院墙残垣,踩着瓦砾与断梁,沿屋脊疾行。
主街已被封锁,火把照亮每一个转角,镇民惊惶奔逃,有人跌倒,被拖入巷口。他不能走大道。
屋脊湿滑,夜露凝霜,他脚步一滞,肩头撞上檐角,旧伤撕裂,血又涌出。身后三道身影跃上屋顶,轻功迅捷,手中锁链甩出,破空之声刺耳,直取双足。
他侧身翻滚,避过一击,第二道锁链擦腿而过,划破裤管,在小腿留下血痕。第三道锁链缠住右脚踝,猛力一扯——
残剑突然脱手。
剑身自行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青金弧线,悬停于他背后半空。七道纹路逐一亮起,尤以第七道裂纹中的金线最为炽烈,银光流转,竟凝成一片由剑气交织的弧形幕障。
锁链撞上剑幕,应声而断。
三名青衫人扑至,剑幕青光骤然迸射,七道气劲自不同角度斩出,如北斗七星齐落人间。一人首级飞离,一人胸腹洞穿,第三人被斜劈至肩胛,惨叫坠落街面,砸翻火盆,火星四溅。
剑幕未散,残剑悬于空中,微微震颤,似有灵性。
陈浔喘息一声,伸手欲握,却见剑幕光芒渐弱,银纹闪烁不定。他知道这非人力所为,而是残剑感应到主人濒死之危,自行护主。可此等异象难久持,必须速离。
他跃下屋脊,贴墙潜行,穿过两条窄巷,抵达药铺后窗。窗缝微开,是他与货郎约定的记号。
叩窗三下。
窗内窸窣作响,片刻后,货郎探出半个身子,脸色发白,眼中满是惊惧,却仍递出一瓶丹药与一方麻布。布巾浸过药水,寒意逼人。
“止血的。”货郎低语,“快给她敷上。”
陈浔接过,迅速解开布条,见澹台静左肩伤口深可见骨,心口插剑处虽已包扎,但血仍未止。他将丹药倒入她口中,又用麻布压住肩伤,封住几处大穴,暂缓失血。
“你还撑得住吗?”货郎盯着他脖颈蔓延的黑气。
陈浔未答,只将残剑收回鞘中,背起澹台静,隐入后巷阴影。
远处十字街口,火光未熄。几名青衫人驱赶百姓清场,搬开桌椅,铺设符纸,似要布阵合围。一名老铁匠拄着拐杖立在屋檐下,目光死死盯着屋顶那片尚未消散的剑气余痕。
“那是……‘青冥七斩’?”他喃喃开口,声音颤抖,“二十年前,陈老头就是用这一招,一剑斩退三名劫修……”
旁边妇人抱着孩子,低声问:“谁?哪个陈老头?”
“守镇东门的老陈啊!儿子早亡,孙子守丧期满就不见了……”老铁匠忽然抬手指向巷口方向,“刚才那个背人的少年,是不是他家的?”
人群骚动。
“他背上那人……是瞎眼姑娘吧?前些日子还见她在井边洗衣……”
“你傻吗?那是圣女!长生一族的圣女!我爹说过,二十年前天下山出事,圣女坠崖,只剩一口气流落人间……”
“可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在?”
“别说了!他们来了!”
青衫人察觉动静,分出三人朝巷口逼近。
陈浔贴墙而立,呼吸放轻。他听见议论,也听见那些名字——“陈老头”、“青冥七斩”、“圣女”……一个个词如钉子扎进脑海。
他低头看怀中女子,她双目蒙绸,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却仍有一丝温热的气息拂过他颈侧。
不能倒。不能停。
他正欲移动,忽听街心传来一声高呼:
“你们看见没有?那把剑!自己会飞!还挡住了三个人!”
“这不是凡人能有的本事!”
“他是剑仙!一定是剑仙转世!”
“小剑仙!咱们平安镇出了个小剑仙!”
声音由近及远,如风过林梢。
陈浔脚步一顿。
小剑仙?
他嘴角牵动,未笑,也未怒。只是将澹台静往上托了托,右手按住腰间剑柄。
残剑归鞘,剑格上那一滴血仍未干涸,在夜色中泛着暗红光泽。
镇口方向,火光渐暗,青衫人收队撤离,未再追击。显然,剑幕一击震慑了他们,也打乱了部署。
货郎缩回窗内,轻轻合拢木板。药铺后巷重归寂静,唯有风卷落叶,掠过墙根。
陈浔靠在墙角,左臂黑气隐隐跳动,经脉如蚁噬蛇咬。他闭眼片刻,再睁时,目光如刃。
他知道,今夜之后,小平安镇不会再平静。
他也知道,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不会就此罢手。
他更知道,自己已无退路。
远处,孩童怯生生的声音随风飘来:
“娘,那个哥哥……真是剑仙吗?”
妇人搂紧孩子,望着巷口黑影,低声道:“不知道……可他背着的人,快不行了。”
陈浔闭了闭眼。
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抚过剑格,触到那滴未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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