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剑脊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又被一层无形的气劲弹开三寸。残剑横于身前,七道纹路在雨夜里缓缓流转,银光映着陈浔的脸,冷峻如石。
他没有再问。
青衫客的话已说尽,画像展开,血刃劈树,碑前幻影——一切都在逼他退让。可他知道,这一退,便是万丈深渊。
“你说她是圣女。”
陈浔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雨声,“那又如何?”
青衫客眸光一凝,手中折扇微顿。
“我不知天下山,不懂族规,也不信什么传承命定。”陈浔侧首,目光落在门内那抹月白身影上,语气未变,却多了一分温意,“我只知道,她曾在我屋檐下醒来,发丝沾雪,指尖冰凉。她教我握剑,教我识气,教我活着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守护。”
他转身,正对青衫客,残剑缓缓平举,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你要带她走,先问过这把剑。”
青衫客冷笑:“凡躯执剑,妄言守护?你连‘青冥’真正的名字都不敢提,也配谈资格?”
“青冥?”陈浔低语,低头看向手中之剑。剑身斑驳,裂纹纵横,可那七道纹路,分明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如同活物。
“它在我手中苏醒,在我肩头流血,在我濒死时护我性命。你说它是镇族神兵,可它为何不回你们身边,偏要留在这陋巷残院?”
他抬眼,目光如刃:“若它认我为主,便是天意。你口中的正统,拦不住我。”
话音未落,残剑嗡鸣一声,第七道金线骤然炽亮,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剑意自剑柄蔓延至陈浔掌心,顺经脉而上,直冲识海。他身形微震,却没有后退半步。
青衫客神色终于变了。
这不是简单的共鸣,而是剑灵初醒的征兆——哪怕只是一缕意识,也绝非凡铁能有。
就在此时,门内传来轻响。
白玉杖轻点地面,澹台静一步步走出堂屋,立于门檐之下。雨水顺着她的纱衣滑落,脚下寸土却始终干燥,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她护住。
她面向青衫客,虽盲,却似能看透一切。
“你说我该归山。”她声音清冷,不带波澜,“可二十年前,是谁在祭坛之上点燃七星血符,欲以我心头血引动归枢之力?是谁在我坠崖时,于崖底布下锁魂阵,只为等我残魂归来?”
青衫客眉头微皱:“那是仪式所需,圣女之命本就为族运而存。”
“我不是命定的祭品。”澹台静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是人。我叫澹台静。”
她微微侧首,朝陈浔方向轻轻一笑:“这一世,我不做圣女。我要活着,站在想站的人身边。”
陈浔握剑的手紧了紧。
青衫客沉默片刻,忽然低笑出声:“好一个‘活着’。可你知道拒绝归山的代价吗?族令将追你至死,天下山的追魂印会烙入你的神魂,每逢月圆,便如万针穿心。你撑不过三年。”
“她不必撑。”陈浔接话,一步踏出,残剑横于胸前,剑气激荡,雨水逆流成线,“我替她挡。”
“你?”青衫客终于动容,眼神冷厉如刀,“区区一介凡人,尚未踏入灵台境,便敢言替人承劫?”
“我不是灵台境。”陈浔声音沉稳,“我也不是什么天才奇才。我只是个守过丧、扫过院、在雪夜里捡过柴火的普通人。可就是这个人,救了她,也学会了用剑。”
他剑锋微转,指向自己左肩那道旧疤:“这一剑,是为你族中人所伤。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你们面前,不再躲,不再逃。”
青衫客脸色阴沉:“你以为持剑便可逆天?你以为一句誓言就能改写命数?长生一族传承千年,岂是你一人可撼?”
“我不撼天。”陈浔缓缓抬起剑,七道纹路尽数亮起,银光如星河倾泻,“我只斩挡在我面前的人。”
澹台静站在门檐下,听着这场对峙,手指轻轻抚过玉杖上的莲花纹。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白玉杖轻轻一顿。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神识铺展而出,笼罩整座小院。她虽盲,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那不是命运的枷锁,而是人心的执念。
青衫客感受到那股神识,瞳孔微缩。
他曾以为,失明的圣女不过是待取的器物,如今却发现,她早已挣脱了束缚,站在了另一个高度。
“你们……当真不怕后果?”他声音低沉,带着最后一丝劝诫。
“怕。”陈浔答得干脆,“我怕她再被人带走,怕她再倒在雪地里无人知晓,怕她醒来时,身边没有一盏灯。”
他顿了顿,剑尖稳稳指着对方咽喉:“可我更怕,若今日我不站出来,将来连说这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雨势渐急。
残剑在陈浔手中轻颤,不是恐惧,而是战意升腾。剑身上的裂纹渗出一丝极淡的血痕,顺着剑脊滑落,滴入泥中,瞬间被雨水冲散。
青衫客终于收起了折扇,负手而立,周身气息悄然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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