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春药坊,后院僻静的制药间内。
秦佳喻捻起一小撮湛蓝的粉末,对着从特制高窗透入的天光仔细审视。这里比丞相府更便于她行事,各种研磨、煅烧的器具也更齐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一丝极细微的矿物灼烧后的气息。
云琮送来的蓝铜矿纯度极高,除了已知的药用和颜料用途,她总觉其某些特性尚未被完全发掘。这几日得空便泡在此处,进行着一些基础的测试。思绪偶尔飘远,想到那个强势却温柔的男人。他送来的不止是矿石,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分享与牵挂。一种难以言喻的牵念,在她素来平静的心湖里漾开微澜。
轻微的叩门声后,是轻黛的声音:“小姐,我回来了。”
“进。”秦佳喻未抬头,目光仍锁在指尖的蓝色上。
轻黛悄步走入,低声道:“小姐,章程已交给李掌柜了。他仔细看了,说小姐此法甚妙,既能稳中求进,又可避人锋芒。与‘济仁堂’的初步接洽,对方态度很积极。寻找药工之事,他也记下了。”
“嗯。”秦佳喻放下粉末,拿起布巾擦了擦手,“告诉他,合作细则务必敲定清楚,尤其是品质把控和违约责任,宁严勿宽。根基最重。”
“是。”轻黛应下,看着小姐在这满是药材和矿石的房间里从容自若的模样,心下佩服。自打越王殿下与相爷单独商谈之后,小姐出入府邸、经营药坊便几乎再无阻碍。相爷对此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暗中行过些方便而小姐,似乎也早已料到这份默许,行事越发沉稳大气。
“父亲那边若问起……”秦佳喻似随口一提。
轻黛了然:“便说小姐您在药坊钻研医术,为大夫人调制养生丸药。”这个理由冠冕堂皇,且秦佳喻确实定期会奉上一些调养之物给大夫人,秦淮从不过问细节。
秦佳喻颔首,目光再次投向那些矿物样本和一旁的军工铲草图。有这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有秦淮因云琮而生的默许,许多事情做起来确实方便了许多。
“原楚那边近日如何?”她问道。工坊的事,她已大半交托给荆离。
轻黛摇头:“原楚公子并未传来特别的消息,想必一切如常。工坊出货都很稳定。”
秦佳喻不再多问。有荆离坐镇,她省心不少。只是,山雨欲来的预感并未消散。并非来自相府,而是来自更广阔的未知。太后那边的默许是一种信号,也可能意味着更多的目光将投注过来。
“知道了。你去忙吧,我这里还需些时辰。”
“是,小姐。晚膳前我来接您。”轻黛行礼退下。
制药间内重归寂静,只余下轻微的实验声响。秦佳喻沉浸其中,心无旁骛。
越王府,书房。
云琮指尖点着影七刚送来的密报,神色沉静。
“苍珏的人,还在工匠圈子里打转?”他问道。
“是。范围甚广,耐心极好,不像恶意刺探,倒像是诚心寻访求才。”影七禀道,“此外,吏部侍郎又私下与济春馆的刘东家见了一面。具体内容不详,但刘东家回去后,便召见了铺子里的大管事。”
云琮唇角微勾,带着一丝冷意:“跳梁小丑,且让他们先忙着。工坊的防卫按既定章程办,不必因苍珏的人而自乱阵脚。”他对“萧澄”留下的隐匿手段有绝对信心,更对那个小狐狸的智慧有信心。他的目光掠过窗外,想起之前,他潜入药坊后院见她时,她正在灯下记录数据,那专注的侧脸让他不忍打扰。他已向秦淮挑明,秦淮的识趣在他意料之中。这让她能更自由地施展才华,也让他稍稍安心。
“属下明白。”影七应道,又道:“殿下,秦二小姐今日仍在杏林春药坊后院制药间。相爷处并无异议。”
“嗯。”云琮应了一声,语气不自觉缓和,“护好她的安全即可,其余事,不必干涉。”他知道她在构建她的世界,而他能做的,便是在暗处为她扫清障碍,给她最大程度的自由和尊重。太后的默许,秦淮的识趣,都是好消息。他现在只需确保胤朝边境的安全。
城西马场。
沈梦溪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候在一旁的小厮,心情畅快。
苍珏适时走上前,笑容温煦:“沈小姐的骑术,每次见都令人心折,爽利英气,京中少见。”
“殿下过奖了。”沈梦溪爽朗一笑,对这位谈吐风趣、见识广博的异国皇子观感不差,“殿下今日倒像是有心事?”她敏锐地察觉到他今日似乎比平日更沉默些。
苍珏微讶,随即坦然一笑:“确实瞒不过沈小姐。实不相瞒,在下对胤朝匠造技艺心向往之,尤其听闻越王殿下军中似有能人,所出兵器精良非凡,心下好奇,便多打听了几分,可惜至今未能寻得蛛丝马迹,颇有些遗憾。”他这次选择更直接地表达对“萧澄”其人的兴趣,但剔除了所有可能引人反感的试探意味,只留下纯粹对人才和技术的渴慕。他苍国与胤朝毗邻,云琮军队装备的提升意味着边境压力的增大,若能寻得这位匠人为己所用,或至少探知一二,于国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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