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陵园的硝烟尚未在秋风中完全散尽,那股混合着焦土、血腥与若有若无邪祟的气息,仍顽固地萦绕在神道石像生的裂隙之间。胜利的喜悦短暂如朝露,越王府上下,乃至皇宫深处,都弥漫着一种更深沉的凝重。擒获血蝠,非是终结,反倒像是扯开了最终幕布的一角,露出了其后更庞大、更狰狞的阴影。
地牢深处,潮湿阴冷,仅有的火把将人影扭曲地投在斑驳石壁上。血蝠被数道浸过药水的特制牛筋绳紧紧缚在石柱上,绳索内编织了细密的铜丝,用以干扰可能存在的能量流动。他低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那三角眼中偶尔掠过的阴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并未因囚禁而减少。
几次试探性的审问,皆无功而返。每当影卫的问话触及“黑风谷”、“献祭核心”等字眼时,血蝠的身体便会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面色瞬间转为骇人的青紫,额角脖颈处血管根根暴起,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风箱,几次濒临昏厥边缘,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扼杀他吐露秘密的可能。
“停手。”秦佳喻清越的声音在幽暗的地牢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挥手示意影卫退下,自己缓步上前,在距离血蝠一丈远处站定。她没有看他痛苦扭曲的脸,目光却敏锐地扫过他每一次肌肉的痉挛,每一次呼吸频率的异常变化。
云琮站在她身侧,玄色常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凝:“此獠冥顽不灵,或是用了某种自毁的禁术。”
“非是意志冥顽,而是身不由己。”秦佳喻微微摇头,转身面向云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殿下,你看他反应。并非抗拒回答,而是触及某些关键时,身体本能地出现剧烈的排异反应,心率骤升,气血逆冲,这是典型的生理性禁制,非心智所能抗衡。强行逼问,无异于催命,我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反而会白白损失这唯一的活口。”
云琮眉宇间寒意更盛,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难道就任由这秘密烂在他肚子里?赫连朔在暗,我们在明,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殿下稍安。”秦佳喻眸光沉静如水,仿佛能映透迷雾,“我们为何一定要从他嘴里硬撬出地点呢?不妨换个角度思量。”她再次将视线投向因她话语而略微抬起头的血蝠,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赫连朔野心勃勃,布局深远,为何对血蝠如此倚重?皇家陵园,关乎胤朝龙脉气运,何等紧要之地,其核心符阵竟全权交由血蝠主持?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她顿了顿,留给众人思考的空间,然后才继续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我仔细研究过陵园符阵拓下的符号,其结构繁复古奥,环环相扣,绝非寻常江湖流传的邪术,更像是一种体系严密、代代相传的秘学。血蝠大人,”
她的目光终于与血蝠对上,那琥珀色的眼瞳在昏暗光线下,竟似有微光流转,“若我推测无误,阁下所精通的这套邪术阵法,应是家族世代传承的不秘之珍吧?其中关窍,尤其是启动那庞大阵法最关键的一道‘灵引’,普天之下,除了身负祖血的你,只怕连赫连朔本人,也未必能完全掌控,更遑论完美催动。我说得可对?”
“!”血蝠的身体猛地一震,尽管他极力克制,但那瞬间收缩的瞳孔,以及脸上无法完全掩饰的惊骇,已然验证了秦佳喻的猜测!
秦佳喻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语气依旧平稳无波:“如今你身陷囹圄,赫连朔的计划等于被釜底抽薪。他那所谓的‘终极献祭’,想必对时辰要求极为苛刻。你说,他现在是该不惜代价来救你这把唯一的‘钥匙’?还是…会气急败坏,仓促启动一个没有你亲自引动、威力大减甚至可能反噬自身的残缺之阵?”
云琮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秦佳喻的意图。他接口道,声音沉浑,带着无形的压力:“原来如此。赫连朔的‘终极献祭’,想必需要天时地利,更离不开你这把唯一的‘钥匙’。如今钥匙落在了我们手里,他那宏图大计,岂不是成了镜花水月?”
秦佳喻唇角微扬,出一抹清浅却尽在掌握的笑意:“殿下睿智。现在,该心急如焚、坐立难安的,不是我们,而是远在西域的赫连朔。他那献祭,必然有其必须遵循的时辰,错过了某个关键节点,或许就要再等上数年,甚至数十年。您说,他是会不惜代价,冒险潜入这龙潭虎穴来救他不可或缺的‘阵眼’呢?还是会…退而求其次,仓促启动一个没有血蝠亲自引动、威力大减且极易反噬自身的残缺之阵?”
她再次看向血蝠,语气依旧平和,却字字敲打在对方心上:“血蝠大人,你是聪明人,当知其中利害。赫连朔若念旧情,肯倾力来救,你尚有一线生机;若他觉得你已成弃子,为了保密,甚至为了激发某种极端阵法而需牺牲你这‘引子’…那你此刻的坚守,还有何意义?不过是为人作嫁,徒留笑柄罢了。何去何从,阁下难道不该仔细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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