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峰位于内院边缘,孤悬于云海之上,与主峰群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渊”。峰体陡峭如剑,直插云霄,通体呈灰白之色,寸草不生,唯有凛冽的罡风终年呼啸,刮骨蚀魂。此地灵气稀薄,煞气却异常精纯凛冽,寻常弟子在此待上片刻便会气血凝滞,修为倒退。量剑峰,名为“思过”,实为一座环境更为酷烈的天然囚笼。
更奇特的是,任何修士踏入此峰范围,便会受到一股无形而强大的规则压制,一身修为如同被剥离,瞬间沦为凡俗。这是剑阁开山祖师以无上神通布下的禁制,意在让犯下大错的弟子在此地洗心革面,体会凡俗之苦,磨砺心性。只要离开峰顶范围,修为自会恢复,但峰顶边缘设有无形结界,擅自触碰者,禁制发动,立时魂飞魄散。好死不如赖活着,是以被罚至此的弟子,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峰顶散落着十几间简陋的石屋,彼此相隔甚远,以微弱的禁制勉强抵御着部分罡风。林无锋被分配到最靠崖边的一间,也是风势最烈的一间。他一身素白囚服,立于崖边,任由那如刀罡风撕扯着衣袍。体内原本澎湃如海的剑元此刻沉寂如死水,强大的肉身也感到刺骨的寒意和撕裂感。从叱咤风云的剑侯巅峰强者,骤然跌落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种巨大的落差,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
他望着下方云雾缭绕、殿宇林立的刑律殿方向,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与不甘。司徒雷!这个名号如同毒刺,深扎心底。他恨司徒雷的背叛与狠毒,更恨自己当初的利令智昏,被权力的滋味迷了眼,一步步踏入了对方精心编织的陷阱,最终成了可怜的弃子。
下方,偶尔有剑光掠过天际,那是内院弟子或长老们御剑而行,奔赴各方,执行任务,或享受繁华。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耀眼的一员,甚至地位更为尊崇,前途无量。如今,他却只能在这孤峰之上,修为尽失,靠着微薄的食物苟延残喘,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孤魂,眼睁睁看着别人的世界运转。
“新来的?犯什么事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不远处传来。
林无锋转头,看到隔壁石屋门口,靠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正眯着眼打量他。老者穿着同样的囚服,身形佝偻,在罡风中瑟瑟发抖,但眼神却异常浑浊,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麻木。
林无锋沉默片刻,沙哑道:“被人算计了。”
“嘿,能上这量剑峰的,有几个不是被算计的?”老者嗤笑一声,声音如同破锣,“老夫赵德柱,当年是内院执事,就因为克扣了点丹药,得罪了内院一位长老的侄子,就被发配到这鬼地方五十年了!五十年啊!修为尽失,与凡人何异!”他语气中充满了怨毒和绝望。
“五十年……”林无锋心中一沉。五十年凡人生活,在这罡风酷烈之地,何等煎熬!
“那边那个哑巴,”赵德柱用下巴指了指更远处一间几乎要塌掉的石屋,“听说以前还是个内院天才,叫什么……忘了。因为跟人争风吃醋,失手打死了对方,那对方背景硬,他就被扔到这,一百多年了,早疯了,整天对着石头说话。”
林无锋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影蜷缩在破屋角落,对着墙壁喃喃自语,神情呆滞。
“还有那个,”赵德柱又指向另一方向,一个相对完好的石屋前,坐着一个面容阴鸷、一言不发的中年人,“那家伙更狠,据说是炼器堂的,想打破剑器不能炼制的规则竟然用剑阁弟子活炼,被发现了,你看他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罡风呼啸,将其他石屋间隐约的咒骂声、叹息声、甚至是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这量剑峰上,竟囚禁着十余人,个个都有不堪的过往,如今都成了修为尽失、在绝望中煎熬的囚徒。这里不像黑狱那般死寂,却弥漫着一种更令人窒息的、缓慢腐烂的绝望气息。
“林师兄?”一个略带怯懦的声音打断了这压抑的氛围。送菜的少年周平提着小筐瓜果,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看到赵德柱,连忙也行了一礼:“赵师叔。”
赵德柱哼了一声,没理会,自顾自缩回屋里去了。
周平将一小筐新鲜但简陋的瓜果放在林无锋屋前,低声道:“林师兄,这是您今日的份例。”他看了看林无锋的脸色,又看了看这恶劣的环境,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低声道:“师兄,您……您多保重。这地方……唉,熬着吧,总有出去的一天。”说完,他不敢多留,匆匆对各个石屋方向喊了一声“饭菜放门口了”,便快步下山去了。
林无锋看着那筐食物,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在罡风中瑟缩、或麻木或疯狂的身影,心中的冰冷更甚。这就是他如今的处境,与这些“罪徒”为伍,在绝望中等待渺茫的刑期结束,或者……像那个哑巴一样,彻底疯掉。
“嘿,新来的,看样子以前混得不错啊?”那个阴鸷的中年炼器师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处,眼神锐利地打量着林无锋的囚服材质,“这料子,可不是普通弟子能穿的。怎么,也是被上面那些大人物给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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