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云的亲卫这般质问,张远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微微仰头,目光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影,带着几分怅然道:“实不相瞒,我家早年也曾有些薄产,年少时也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
只是这几年灾患不断,先是旱蝗,再是洪涝,家底早就败光了,如今就剩这两间破屋,风也能进,雨也能漏。
若非这几日天气晴好,乡亲们搭把手帮着修缮,怕是连个遮身的地方都勉强。”
他转回头,看向那亲卫,摊手道:“不说这些丧气话了。
小兄弟若对我身份存疑,尽可去方圆几里问问乡亲父老,看看他们认不认得我张季。
总不能,这方圆几里的都是贼寇吧?”
那亲卫梗着脖子:“我自然会去问。”
赵云眉头微蹙,对张远拱手道:“我这亲卫年轻,不懂礼数,言语多有冒犯,还望张兄海涵。”
亲卫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撇了撇嘴,脸上带着几分不服气。
张远却摆了摆手,笑道:“哎,赵兄这话就见外了。这位小兄弟一片赤诚,是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得很。”
听他这般说,亲卫紧锁的眉头才渐渐舒展,神色也缓和了些。
赵云不再多言,起身道:“今日多有叨扰,我等先行告辞。”
张远亦起身相送:“祝赵兄此行……旗开得胜。”
赵云颔首,翻身上马,扬手示意乡勇启程。队伍沿着山路缓缓前行,渐渐远去。
张远站在原地,望着赵云一行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即转身,继续招呼乡民们修缮屋舍。
赵云率军一路往封龙山深处行进,沿途所见,倒让他有些意外。
田间地头,三三两两都是村民春耕的身影,扶犁的、撒种的、引水的,忙得有条不紊,一派安宁景象。
这在别处兵荒马乱、田地荒芜的光景里,实在少见。
“离贼寇这般近的地方,反倒有如此生机?”赵云勒住马缰,心中暗忖,“难不成,这封龙山上的贼寇,当真如张远所说,与众不同?”
思忖间,队伍已渐渐进入山区。山路愈发崎岖,两侧峰峦渐密,林木也繁茂起来。
赵云神色一凛,沉声喝道:“都打起精神!保持警惕,注意四周动静!”
乡勇们齐声应和,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山林深处。
然而,一路行去,却出奇地平静。除了偶尔遇到几个背着柴薪、扛着猎物的樵夫猎人,竟是连半个贼寇的影子都没瞧见。
赵云几次想叫住那些山民问问情况,可对方一见到他们这队人马,便如同受惊的鸟兽,扔下东西就往密林里钻,眨眼间便没了踪影,根本不给人搭话的机会。
“这世道……”赵云身边的亲卫看着山民逃窜的方向,忍不住低声嘀咕,声音里满是费解,“山民不怕山贼,反倒怕我们这些来杀贼的?”
赵云闻言,沉默不语,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催马前行,心中却翻涌不止。山民的反应太过反常,这封龙山,处处透着诡异。
越往深处,山路越发险峻。有的地方仅容一人一骑通过,两侧是陡峭的岩壁,抬头只能看见一线天光;有的地方则是窄窄的栈道,下方便是深不见底的沟壑,风一吹过,脚下的木板便吱呀作响,让人胆战心惊。
赵云勒马驻足,望着眼前这易守难攻的地形,心中终于明白过来:“难怪先前常山国的‘郡兵’会围剿失败。
这般地势,纵有千军万马,也难施展开,只需几个精壮在此把守,便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他心中的疑虑也更重了:如此险要之地,按理说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处,为何至今连个放哨的贼寇都没见到?这太过反常,反倒让人心里发沉。
队伍继续前行,穿过一道狭窄的山口,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密林深处,竟隐约现出了人烟——几排简陋的屋舍依山而建,烟囱里还冒着袅袅炊烟。
“找到了!”有乡勇低呼一声,握紧了兵刃,神色紧张起来。
赵云却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他眯眼观察片刻,派出两名身手矫健的乡勇前去探查。
不多时,那两人回来禀报,说那是一个村落,里面都是些寻常百姓,不见刀枪甲胄,也无设防的迹象。
赵云心中一动,催马带人进入村落。只见村里的屋舍多是新盖的,用料简陋,却也算整齐。
村口的空地上,几个妇人正借着日头晾晒着草药,几个老人坐在石头上编着竹器,一派平和。
“这……”赵云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巨浪翻涌。这哪里是什么贼窝?
分明就是个寻常村落。可他转念一想,张远说过山上多是妇孺老幼,这般看来,这里恐怕就是那些贼寇的家眷所在了。
只是,就这般毫无防备地呈现在他们这些“剿匪”的队伍面前?
连一丝一毫的防御都没有?赵云实在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村口的空地上,一群半大的孩子正在追逐嬉闹,见到赵云领着一队人马进来,竟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停下了玩闹,一个个睁着好奇的眼睛围了上来,像看稀奇似的打量着他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