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崖的瘴气又浓了三分。
云航蹲在青纹矿脉的支洞口,指尖划过岩壁上渗出的淡青色结晶。这些被矿工们称为 “青髓” 的东西,是云家世代赖以生存的根本 —— 蕴含着最粗浅的气血之力,足够让淬体境初期的修士打磨筋骨。他今年十四岁,按族规已能参与矿脉值守,只是此刻掌心的老茧还未磨出硬壳,被晨风一吹,泛起细密的疼。
“航儿,发什么呆?”
粗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云父云战扛着玄铁镐走来,镐头的豁口还沾着昨夜矿难留下的血污。这位开了三窍的汉子是云家最勇猛的矿工,左肩的肌肉虬结如老树根,那是常年挥舞重镐练出的 “碎石拳” 根基。他将一个麻布袋塞给儿子,袋里的青髓粉末混着粗粮饼的香气飘出来:“张氏矿务司的人晌午要来巡查,把矿道里的血迹清干净,别惹他们不快。”
云航捏紧布袋,指节泛白。他知道父亲口中的 “不快” 意味着什么。上个月隔壁矿洞的李家,就因为矿道坍塌没能及时献上月供,被雷卫拖走了三个壮丁,至今没回来。那些穿着紫纹甲的张氏私兵,最低都开了五窍,拳头能淬出淡紫色的电光,寻常矿工挨上一下就得断三根骨头。
“爹,张少主要来的事……” 云航低声问。
云战的喉结滚了滚,黝黑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三天前,张氏少主张昊带着雷卫巡视矿脉,瞥见在溪边洗衣的云曦,当场就要将人带回黑风城做侍妾。云战拼着打断三根肋骨,才用十斤上等青髓换来暂缓的期限,可谁都知道,张氏的耐心从来像矿洞里的灯油,烧完了就是一片黑暗。
“放心,有爹在。” 云战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掌心的老茧蹭得云航脖颈发痒,“你姐去后山采醒神草了,等下回来让她把这瓶护脉膏带上,张昊那群人…… 眼睛脏。”
云航没再说话,拎起水桶走向矿道深处。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和铁锈的味道,岩壁上插着的松油火把滋滋作响,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青纹矿脉像条蛰伏的青蛇,盘踞在黑风崖的褶皱里,云家三十多口人就住在蛇腹般的矿道外围,用最原始的劳作换取生存的喘息。他路过供奉矿脉神的石龛时,习惯性地摸了摸龛前的青石 —— 那是他八岁时,姐姐云曦刻下的歪扭笑脸,如今被矿工们的手掌磨得光滑。
晌午的日头刚爬到崖顶,马蹄声就碾碎了矿谷的宁静。
云航趴在矿道的缝隙里,看见十二匹黑马踏过碎石滩,为首的张昊穿着银纹锦袍,腰间的玉佩随着马身颠簸叮咚作响。他身后跟着十个雷卫,紫纹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铁鞭缠着倒刺,那是用来抽打 “不听话” 的矿工的。
“云家主,” 张昊的声音像淬了冰,在空旷的谷地里回荡,“本少要的人呢?”
云战跪在地上,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是今早为了多采些青髓,被矿道落石砸的:“少主,小女顽疾未愈,恐污了您的眼,容我再备些厚礼……”
“废物。” 张昊懒得听他废话,马鞭一指溪边,“那不是么?”
云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脏猛地攥紧。云曦提着竹篮从后山回来,篮里的醒神草还带着露水,她显然没料到会撞见张昊,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往矿洞缩。
“跑什么?” 张昊翻身下马,一步步逼近,银靴踩在草地上悄无声息,“本少看你这双眼睛,比黑风城的粉头干净多了。”
“放开我姐!” 云航从缝隙里冲了出去,手指死死抠着地上的碎石。他知道自己这举动有多可笑 —— 他连基础的淬体拳都没练熟,在开了八窍的张昊面前,跟块豆腐没区别。
张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转头盯着他,瞳孔里闪过一丝玩味:“这就是你那不开窍的小儿子?听说五岁测气血时,连块青髓都吸不动?”
周围的雷卫哄笑起来,笑声像鞭子抽在云航脸上。尘寰境的规矩,十二岁前开不了天窍,这辈子就是只能抡镐头的料。云航今年十四,眉心的天窍依旧是块死肉,连最粗浅的涌泉穴都没动静,是整个黑风崖都知道的 “废柴”。
“少主息怒。” 云战扑过来按住儿子的头,“小孩子不懂事,我这就带他回去掌嘴。”
“不必了。” 张昊突然抬脚,靴底狠狠碾在云战的伤口上,“本少今天心情好,给你们云家一个体面 —— 要么献人,要么,全矿陪葬。”
雷卫们同时握住了腰间的铁鞭,紫纹甲下的肌肉开始蠕动,那是催动窍穴的征兆。云航看见父亲的肩膀在颤抖,不是疼的,是怒的,可那双能开三窍的手,此刻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
“我去。”
云曦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进云航心里。她放下竹篮,走到张昊面前,下巴抬得老高:“放了我爹娘和弟弟,我跟你走。”
“姐!” 云航挣扎着要站起来,被云战死死按住。父亲的手在抖,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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