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一到下雨天就加重,天晴了就好些。”祖父放下碗,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乡下湿气重,估计跟这个有关。但也不一定,得亲眼看看才知道。”
下午三点多,那位病人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庄稼汉,皮肤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褂子的袖口和领口都磨破了。一进门,就局促地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陈老先生,麻烦您了,这么远赶来……”
“坐吧,先让孩子给你看看。”祖父指了指陈砚之。
陈砚之让他解开褂子,只见他后背和胳膊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红疹,有些已经被抓破了,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红疹的颜色是淡红色的,不像热毒引起的那种鲜红。“您这痒,是不是晚上更厉害?”陈砚之问道,一边伸手去摸他的皮肤,感觉有些黏腻,像是有汗没擦干。
“是啊是啊!”庄稼汉连连点头,“尤其是后半夜,痒得钻心,恨不得把皮都挠破了。天要是下雨,就更别提了,浑身都不得劲。”
陈砚之给他把了脉,脉象濡缓,像浸在水里的棉线。他又看了看舌苔,舌体胖大,边缘有齿痕,苔白腻。“爷爷,我觉得像是湿疮,属于脾虚湿盛,郁于肌肤。”他斟酌着说,“下雨天湿气重,所以加重;晚上属阴,湿气也容易作祟,所以痒得更厉害。”
祖父点点头,没说话,亲自上前看了看红疹,又按了按他的腹部,问:“平时是不是总觉得肚子胀,大便也不成形?”
庄稼汉愣了一下,随即拍着大腿说:“对啊!您怎么知道?我这肚子,老觉得沉甸甸的,大便也稀稀拉拉的,好多年了。”
“这就对了。”祖父说,“他这湿疮,根子在脾。脾主运化,脾虚了,水湿运化不了,就会郁在体内,发在肌肤上,就是这些红疹。所以光治皮肤不行,得健脾祛湿。”他让陈砚之开方子,“用参苓白术散加减,再加些地肤子、白鲜皮,清热燥湿,祛风止痒。”
陈砚之写下药方,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只注意到了湿,却没往脾虚上想。原来这皮肤的病,看似在表,实则可能在里,就像这庄稼汉,表面是皮肤痒,根子却是脾胃的问题。中医说的“整体观念”,此刻才算真正在他心里扎了根。
庄稼汉拿着药方,千恩万谢地走了。陈砚之送他到门口,看见他骑的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车后座上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装着些新鲜的蔬菜。“这是家里自己种的,不值钱,您收下尝尝鲜。”庄稼汉把麻袋往陈砚之手里塞,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
陈砚之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看着他骑着自行车,慢慢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心里忽然有些感慨。这些来自乡下的病人,往往带着最朴素的信任,他们不懂什么是“脾虚湿盛”,却愿意相信几服草药能治好自己的病。这份信任,像沉甸甸的麻袋,压在他的心上,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傍晚关店时,陈砚之把那袋蔬菜提到后院,祖母正在那里侍弄她的药圃。药圃里种着紫苏、薄荷、金银花,绿油油的一片,散发着清新的香气。“这些菜正好,晚上做个凉拌苋菜,再炒个青菜。”祖母高兴地说,“你爷爷就爱吃这个。”
陈砚之蹲在药圃边,看着那些长势喜人的草药,忽然觉得,中医的传承,就像这药圃里的植物,需要阳光雨露的滋养,需要耐心细致的照料,更需要一代又一代人,把根深深扎在这片土地上,才能生生不息。而他,就是这其中的一棵幼苗,正努力地汲取着养分,等待着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
夜色渐浓,巷子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砚之站在院子里,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药香和饭菜香,心里觉得踏实而温暖。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病人,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但只要守住这份初心,守住这指尖的温度和药香里的光阴,就一定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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