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看着她伸出的手,没有立刻去握。他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片刻,那只手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但指关节处有常年握枪形成的薄茧。与他布满各种细小伤痕、粗糙有力的手截然不同。
他最终伸出自己的手,短暂地、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心温热而粗糙,带着一种原始的力量感。一触即分。
“我需要我的猎枪。”林陌说,这是他同意合作后的第一个明确要求。那杆老枪,是他身体和意志的延伸。
“可以。”林朔没有异议。在她看来,这杆枪在他手中发挥出的效能,已经超越了它本身作为老旧狩猎工具的意义。“但我们行动需要协调。乌鸦,”她转向赵峰,“给他一个备用耳麦,教他最基本的使用方法。”
赵峰利落地从装备包里取出一个备用的单兵战术耳麦,走向林陌。他的态度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但依旧保持着专业距离。他尽量用简单的语言解释着开关、通话键和基本频道。
林陌接过那个小巧的、充满科技感的设备,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好奇和审视。他学着赵峰的样子,有些笨拙地将其戴在耳朵上,冰冷的异物感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当赵峰的声音直接在他耳中响起时,他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种超越距离的即时沟通方式,再次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
“能听见?”赵峰问。
林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似乎还在适应这种奇妙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直在外围警戒的李振(雷公)低声报告:“队长,西侧边缘发现非正常植被倒伏,痕迹很新,指向‘鬼见愁’深处。可能是‘屠夫’撤离时留下的。”
张健(幽魂)的声音也从耳机里传来,冷静而缥缈:“制高点未发现活跃热源。目标很可能利用复杂地形和夜色完成了隐匿。”
线索指向了“鬼见愁”,那片连经验丰富的猎人都要绕道走的险峻之地。
林朔看向林陌,现在,他是向导,是这片黑暗森林里的眼睛。“‘鬼见愁’,你熟悉多少?”
林陌望向那片被深沉夜色笼罩的、如同巨兽匍匐的山峦轮廓,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其下的沟壑与陷阱。“一半。”他回答得保守,但语气里的笃定让人无法怀疑,“我布陷阱的地方,没到最深处。”
“足够了。”林朔当机立断,“我们需要尽快行动,赶在‘屠夫’可能摧毁设备或设置更多陷阱之前。你带路,我们负责战术支援和清除威胁。”
理性的军事行动方案,与林陌野性的山林智慧,在这一刻被整合在一起。
在出发前最后的准备间隙,林朔走到正在最后检查猎枪装填的林陌身边。篝火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林陌,”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你拥有的天赋,远远超出了这片山林。你的冷静,你的枪法,你对自然的理解和运用……在军队里,这些能力可以得到最极致的发挥,可以用来守护更多值得守护的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他侧脸的反应,然后抛出了那个试探性的,或许在她心中酝酿已久的邀请:
“等这件事了结,有没有兴趣,来看看山外面的世界?一个更大,或许……也更需要你的战场。”
林陌擦拭枪管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光滑的枪身上,映照着跳动的火光。山外面的世界?更大的战场?这些词汇对他而言,遥远而模糊,充满了未知,也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尤其是从这个刚刚与他并肩、展现出强大力量和专业素养的女人口中说出。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沉默着,将最后一颗子弹压入弹仓,合上枪栓,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一个未完待续的注脚。
“走吧。”林陌背起猎枪,转身面向“鬼见愁”的黑暗,眼神重新变得如同最纯粹的猎人,专注而锐利,“夜还长。”
短暂的联盟,就此达成。理性与野性,第一次为了共同的目标,踏入了同一片未知的险境。而那颗关于未来的种子,已然随着那试探性的邀请,落入了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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