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之声尚未奏响,空气中却已弥漫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揣测的暗流。王都才俊、诸侯世子、殷商贵胄们三三两两聚在水榭回廊间,锦衣华服,言笑晏晏,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紧闭的“兰台”主殿方向。今日诗会,是太姒公主及笄前首次正式宴请帝国青年才俊,其意义不言自明。然而,众人心照不宣,真正能角逐核心的,唯有东、西、南、北四大伯侯世子。其余人等,不过是这场权力与美色交织盛宴的陪衬罢了。
崇侯虎一身玄色劲装,如同门神般早早杵在王宫通往太姒寝宫“兰台”的必经之路上,魁梧的身躯和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将他那份对太姒的心意昭告天下。当姜桓楚与鄂崇禹的车驾姗姗而至时,崇侯虎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姜桓楚一袭云纹锦袍,姿态闲适优雅,步履间带着志在必得的从容。他眼角余光轻飘飘地扫过崇侯虎,那份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看一只挡路的蝼蚁。前几日璇玑阁外的冲突余波未散,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仿佛能迸出火星。
“崇禹贤弟,”姜桓楚“啪”地一声合上手中把玩的象牙骨扇,目光却越过人群,搜寻着某个身影,“你说这姬昌,到底来是不来?”他关心的,从来就不是崇侯虎这莽夫。
鄂崇禹陪笑道:“姜兄,按理说……西伯侯新丧未久,姬昌世子理当守孝,闭门不出。这诗会……他恐怕……”他话未说完,意思已明。
“孤看未必!”姜桓楚打断他,扇骨在掌心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眼神锐利,“正因西伯侯之事,他才更得来!” 他心中盘算着正趁此机会与姬昌一较高下,以偿宿愿。
就在这时,姬氏三兄弟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外。他们衣着朴素,在一众华服锦袍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并未激起多少涟漪。那些眼高于顶的贵胄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谁也不曾想到他这身布衣打扮会是西岐世子。
姬叔初次见识这等场面,难掩兴奋,好奇地东张西望,很快便被那些刻意压低、却又清晰可闻的议论吸引了注意。“哥!你听听……他们还在嚼那舌根子!” 他压低声音,带着愤懑。
那些等待宫门开启的贵胄子弟,正肆无忌惮地交换着流言的“心得”……
“嘘!噤声!不是说今日诗会便是为那事正名的么?还提它作甚!”
“正名?哼,无风不起浪!风雨楼璇玑阁那晚,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咳!都看得真真儿的!都说咱们这位冰清玉洁的太姒公主殿下,早已与东伯侯世子……”说话之人故意拉长语调,挤眉弄眼,做出一个心照不宣的手势,“私定终身喽!这次及笄礼后,怕是就要直接定下婚约,成就好事了!”
姬昌闻言,眉头紧锁。这些闲人倒真能添油加醋。他指骨握得更紧了,微微泛白。再一抬眼望向当事人姜桓楚——他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而另一边的崇侯虎正要上来干架,幸好被侍从给拽住了。
“非也!非也!”有人反驳道,声音带着几分自诩的清醒,“兄台此言差矣!此等流言,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散播,意图污损殿下清誉,搅乱选婿大局!殿下何等尊贵明慧?岂会如此轻率?依我看,今日诗会,殿下定会慎之又慎,在诸位俊杰中优中选优,以才德服人!”
“选婿?那也得看殿下心意啊!你们可知,这次诗会夺魁者,意义非凡!”一个消息灵通者神秘兮兮地凑近,声音压得更低,“据宫里可靠消息,魁首将被选为先圣伊尹祭祀大典的助祭!”
“助祭?那又如何?”有人不解其意问道。
“如何?!”那人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痛心表情,“那可是能与太姒公主殿下并肩而立、一同主持祭祀大典的殊荣!祭祀何等庄严肃穆?其间有多少需要单独商议仪轨、协同进退、朝夕相处的时刻?这岂不是……”“岂不是有与公主殿下独处、朝夕相对、增进情谊的绝佳良机了?!”旁人瞬间领悟,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调。“正是!正是此理!”消息灵通者抚掌而笑,“所以说啊,这诗会魁首,才真正是殿下青睐、未来驸马的不二人选啊!至于某些流言蜚语……哼,终究上不得台面,还得看真才实学!”
姬叔听得忍不住低声啐道:“呸!一群长舌鼠辈!公主殿下也是他们能随意编排的?”他拳头紧握,若非姬仲眼疾手快,死死拉住他的衣袖,低声警告道:“三弟,不可造次!”,他几乎就要冲上前去理论。
而这次,姬昌却仿佛置身事外,那些污言秽语如同清风过耳,未能在他沉静的面容上掀起一丝波澜。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缓缓扫过那些兴奋议论、自以为窥得天机的面孔,最终越过重重人影,投向远处“兰台”主殿那紧闭的、象征着王室威严的朱漆大门。就在这一瞬间,他眼中骤然掠过一丝极其明亮的光芒,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随即,一抹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叹、激赏与了然的笑意,在他向来沉静的唇角悄然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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