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悲壮的音乐,没有激昂的口号,只有一条条如同程序代码般冰冷无情的因果律条文。
这就是他为这个世界,为他所守护的那些人,换取未来的最终代价。
不是死亡。死亡,至少还能留下姓名,留下故事,活在别人的记忆里。
这是比死亡更彻底、更残忍的虚无。
他将不再是秦书仪记忆里那个让她担忧的战友,不再是白小胖口中无所不能的“渊哥”,不再是战无双认可的对手与兄弟,甚至不再是那些仇敌们咬牙切齿想要毁灭的目标。他的一切,都将被世界本身格式化,不留分毫。
他仿佛看到,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秦书仪、白小胖、战无双坐在一起,庆祝着来之不易的和平。他们会疑惑,是谁终结了那无尽的轮回?是谁付出了代价?但他们的脑海中,永远不会浮现出“凌渊”这个名字。
他将成为一个永恒的“无名者”。
在文字的下方,是两个同样由光芒构成的、散发着绝对意志的选项。
凌渊的目光落在“确认执行”四个字上,眼神没有丝毫的动摇,平静得仿佛在看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文件。
他想起了秦书仪的微笑,想起了白小胖的信任,想起了战无双的认可,想起了那些曾被他拯救、对他报以感激目光的无数普通人,想起了那个他亲手创造的、没有灾厄的完美新世界幻象。
这就够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根曾决定无数人生死、沾满罪孽与鲜血的手指,此刻却显得无比圣洁,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种完成最终使命般的庄重与坦然。
他没有再去看那些温暖的回忆,因为那些回忆已经刻进了他的灵魂最深处,成为了他“存在”本身的一部分。无论世界是否遗忘,它们都真实地发生过。
他的嘴唇轻轻开合,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撼动整个时空、跨越九十九次轮回的力量。
“我确认。”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了【确认执行】的光芒之上。
嗡——!
一道柔和却无法抗拒的白光,从指尖与书页接触的地方猛然扩散开来!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一切都凝固了。
【因果倒转之书】上那冰冷的条款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八个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金色大字。这一次,那文字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情与肯定,像是一位沉默的战友,最后的致意。
“功过由人,我道不孤。”
下一秒,这本陪伴了他两世、引导他从复仇走向守护的青铜古书,轰然碎裂!它化作亿万点璀璨的光雨,如同一场盛大而无声的烟火,洒满了整条小巷,然后又悄然无息地融入虚空,彻底消散。
随着光雨的消失,凌渊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
先是他的指尖,然后是手掌,手臂……如同被水浸湿的画卷,一点点褪去色彩,他的身体正在被分解,不是分解成分子或原子,而是被还原成最纯粹的、构成世界基石的因果线条,归还给这个他深爱又曾深恨的世界。
他没有感到任何痛苦,只有一种卸下所有重担、完成所有约定的极致轻松。
他抬起头,望向巷口之外。一线微弱的晨曦,正挣脱地平线的束缚,为这座沉睡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新的一天,要来了。
一个没有他,却因此而拥有无限可能的,崭新的一天。
真好。
凌渊的脸上,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纯粹的微笑。
在那第一缕真正的阳光照射进小巷的刹那,他的身影,连同那个微笑,彻底消失不见。
无声,无息。
仿佛,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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