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后座，手机屏幕上的光芒映着程晋毫无血色的脸。
猩红的字体，如泣血的警告，每一个字都灼烧着他的眼球。
十万功德……
程晋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那几乎是他全部的家当！是他为了复仇大业，在阴司里接下一个又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从刀山火海中一点一滴抠出来的血汗钱！
这些功德，本该是用来兑换更强的法器，更玄妙的功法，是他刺向仇人心脏的利刃！
可现在，系统却要他用这把利刃，去为一个与复仇主线无关的人，构筑一面虚无缥缈的盾牌。
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否”。
然而，屏幕上“林晚晴”三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他心口最柔软、最不愿触碰的地方。
他想起了前世，在那场席卷一切的阴谋中，她义无反顾地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时，那双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眸。
那一刻的绝望与无力，是他两世为人，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这一世，他本想与她再无瓜葛，让她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远离所有的是非。
可命运的轨迹，却因为他的重生，再次将她卷入危险的漩涡。
“若能换她此世安稳……”
程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即便倾家荡产，也值了。”
他低声喃喃，仿佛在对前世的自己做出一个迟到的交代。
下一秒，他的指尖再无半分犹豫，重重地点在了那个猩红的“是”字之上。
嗡！
手机屏幕上，代表着功德的数字疯狂跳动，从六位数瞬间归于沉寂的“0”。
十万功德，烟消云散。
一股无形的伟力自手机中涌出，跨越时空，冥冥中笼罩在了远方的林晚晴身上，将她与程晋之间那条若有若无的因果线，暂时屏蔽。
程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虚脱后的轻松。
然而，这轻松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
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他的灵魂最深处，轰然炸开！
“呃！”
程晋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重锤击中的虾米。
他的大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疯狂地搅动、撕扯！
“嗡——”
耳鸣声尖锐得像是要刺穿他的鼓膜。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
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霓虹，被无限拉长，变成一道道光怪陆离的彩色光带，像梵高画笔下疯长的星辰，旋转着，冲撞着，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前排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程晋的异状，吓了一跳。
“喂？小伙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司机的声音传来，却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带着诡异的回音。
程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意识，正在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强行剥离！
记忆的碎片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与眼前的现实疯狂交叠、碰撞！
他看见前世的自己，站在大学的图书馆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林晚晴微笑的脸上，他对她说：“等我，我会给你一个最好的未来。”
下一帧，他又看到今生的自己，坐在冰冷的出租车后座，浑身冷汗，窗外的光影扭曲成地狱的模样。
这是哪里？
我是谁？
我是程晋……不，我是那个家破人亡，背负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不对……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我马上就要毕业了……
“啊——！”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厮杀，要将他的灵魂撕裂成两半。
这，就是“时间悖谬”的反噬！
它并非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从根源上，对一个逆天改命者的“存在”进行抹杀！
“小伙子？你……你别吓我啊，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司机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看着后座那个年轻人抱着头，面容扭曲，浑身抽搐，嘴里还念念有词，简直比午夜凶铃还吓人。
“晚晴……”
在意识被彻底吞没的前一刻，程晋凭借着最后一丝执念，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名字。
“等我……”
那是他前世，未能兑现的承诺。
也正是这句承诺，像一根定海神针，在他即将崩塌的意识海洋中，强行定住了一点清明！
“我……是程晋！”
“我是回来……复仇的！”
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目赤红，强大的意志力化作锁链，强行将那些涣散、错乱的意识碎片，一点点重新聚合、拉回！
这个过程，比凌迟还要痛苦万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车窗外的光影终于不再扭曲，司机关切又惊恐的声音也重新变得清晰。
程晋浑身脱力地瘫倒在座位上，额头、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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