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深处,那张沾着泪痕,却倔强地抿着嘴唇的绝美面容,如同一幅水墨画,浸染开来,久久不散。
慕沛灵。
顾长生眼帘微垂,遮住了眸中那份不属于炼气期弟子的幽深。
他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上一世在尸山血海中挣扎千年,心肠早已炼得比玄铁还硬。为了一株灵药、一件法宝,灭人满门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做过。
可慕沛灵,终究是有些不同。
她是自己重活一世,睁眼见到的第一个“故人”,是那段浩瀚剧情中,一抹令人扼腕叹息的流萤。
救她,或许有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宣告——对自己重掌命运棋局的宣告。
他要扭转的,不止是自己的结局,还有这天地间,那些本不该过早凋零的芳华。
“都给我站直了!一个个无精打采的,真以为进了落云宗就能一步登天?告诉你们,最底层的杂役,连山下的野狗都敢冲你们吠几声!”
一声尖利的呵斥,如同一盆冷水,将顾长生的思绪浇回了冰冷的现实。
外事堂前,数十名新晋弟子噤若寒蝉,正被一名身着管事服饰的青年弟子训话。
那管事弟子不过二十出头,修为却已至炼气十一层,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透着一股久居人上的倨傲。他用一枚玉简轻轻敲打着掌心,目光扫过众人,像是在审视一群价值不高的货物。
“……丹房、器阁?哼,别做梦了!没根骨,没灵石,就老老实实去宗门最苦最累的地方磨练心性吧!”
管事弟子不再废话,开始宣读分配结果。
“张三、李四,丁字矿洞,挖矿十年!”
“王五,丙字兽栏,清理妖兽粪便!”
被点到名的人,神色各异,有的面如死灰,有的却暗自庆幸,但无一例外,都只能躬身领命,由一旁的外门师兄带走。
很快,场上只剩下顾长生和另一名叫林木的瘦弱少年。
管事弟子斜睨了他们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嘴角那抹讥诮毫不掩饰。
“庚园?呵,倒是有两个想躲清闲的。那地方荒得连灵鼠都不愿打洞,风一吹,刮起来的都不是土,是穷酸气。你们俩,可想好了?”
林木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想说些什么,可一对上管事弟子那冰冷如刀的眼神,刚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喉结滚动,满眼都是绝望。
庚字药园,在落云宗几乎等同于流放之地。被分到那里,意味着修行之路基本断绝。
顾长生心中却是一片平静,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惶恐与局促,对着管事弟子深深一揖,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师兄教训的是。我等资质愚钝,不敢奢求福地洞天,只求能有个安身之所,为宗门略尽绵薄之力,便已心满意足。”
他这番话,仿佛一股暖流,熨帖了管事弟子那颗倨傲的心。对方脸上的不耐瞬间化为受用,下巴扬得更高了,随手从桌上扔出两块冰冷的铁牌。
“算你识趣。拿着,滚去庚园报道吧!”
铁牌在地上发出“铛啷”两声脆响,他则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堂,仿佛多看一眼都污了眼睛。
林木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颤抖着手捡起其中一块铁牌。他抬起头,看向顾长生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埋怨,有不解,更多的却是被同伴放弃的凄凉。
顾长生没有理会他复杂的目光,平静地拾起另一块铁牌。入手冰凉,上面用古篆雕刻着一个“庚”字,边缘已经磨损得有些光滑。
很快,一名面无表情的外门师兄领着他们,御起一件叶状法器,朝着宗门最偏僻的东南角飞去。
法器破空,风声在耳边呼啸。
越是远离内门,空气中的灵气便越是稀薄,从最初的醇厚芬芳,渐渐变得干涩、稀薄,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尘土的腥味。下方的山峦也从郁郁葱葱,变得枯黄荒寂。
林木的脸色愈发灰败,一路唉声叹气,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十年后化为一捧黄土的凄惨下场。
顾长生则一言不发,目光平静地掠过下方连绵的山脉。他不是在看风景,而是在用一种超越炼气期修士的视角,将这片广袤的地形牢牢刻印在脑海中。
约莫半个时辰后,叶状法器在一片荒凉的山谷前缓缓落下。
这里的空气干燥而稀薄,风吹过光秃秃的山石,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杂草在石缝间顽强生长,却也显得枯黄萎靡。所谓的仙家气象,在此地荡然无存。
“这便是庚园,洞府就在那边山壁上,自己挑。每月初一,上交十株成熟的‘凝露草’,其余时间,没人管你们死活。”
带路的师兄捏着鼻子,仿佛此地的空气有毒,扔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地御器离去,一刻也不愿多待。
山壁上,零星开凿着十几个洞府,大多石门紧闭,爬满了青苔和藤蔓,显然已经废弃多年。
林木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挣扎,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一个位置最高、门口最干净的洞府,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石门,抢占了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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