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外三十里,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上,汉匈互市的开市仪式正在举行。
旌旗招展,汉军的玄黑旗帜与匈奴的狼头旗并立,在塞外秋风中猎猎作响。
桑弘羊站在市亭高台,身着经管署特制的深青色官服,胸前绣着铜钱与稻穗交织的纹样——这是赵戈亲自设计的经管署徽记。
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大汉与浑邪王部互市,今日开市!”
鼓声隆隆,号角长鸣。
台下一侧是汉商车队,满载着粮食、布匹、茶叶、铁器;另一侧是匈奴人的马队,牛羊嘶鸣,毛皮如山。双方隔着一条新划出的白线,彼此警惕地打量着。
苏角在韩信的授意下一身戎装,率三千精骑驻守在市集外围。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匈奴那边有几个武士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汉商中有几人眼神闪烁不定,连桑弘羊身边的经管署小吏,也有几个在悄悄交换眼色。
“将军,一切正常。”副将低声禀报。
“正常?”
苏角冷笑,“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告诉弟兄们,打起精神,今天不会太平。”
果然,开市不到半个时辰,第一起冲突就爆发了。
“你们汉人奸诈!这粮食里掺了沙子!”一个匈奴大汉拎着半袋粟米,怒气冲冲地冲到交易区中央。
被他指控的汉商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正是郭纵手下的管事。那管事不慌不忙,拱手道:“这位兄弟误会了。边塞风大,运输途中难免有沙尘混入。你看,这沙子都在表面,下面都是好粮。”
“放屁!我看了三袋,袋袋如此!”匈奴大汉将粮袋狠狠摔在地上,粟米洒了一地,果然能看到明显沙粒。
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匈奴那边不少人手按刀柄,汉商这边也有护卫握紧了武器。气氛一触即发。
桑弘羊正要上前调解,却被一个声音抢先。
“这位兄弟,可否听我一言?”
说话的是个穿着普通商贾服饰的老者,缓缓走到场中。他蹲下身,抓起一把粟米,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对匈奴大汉笑道:“这粮食确实掺了东西,但不是沙子。”
“不是沙子是什么?”
“是防虫的石灰粉。”老者解释道。
“边塞仓储,虫害严重。撒一层薄薄的石灰粉在粮袋表面,可防虫蛀。你看!”
说着他拨开表面的粟米,露出下面的粮食,“里面的粮食都是干净的。你若不信,我现场煮一锅,你我同食,如何?”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匈奴大汉将信将疑,但还是同意了。很快,一口大锅架起,粟米下锅,煮出来的粥饭香气扑鼻。老者先盛一碗吃了,匈奴大汉才跟着吃。确实没有异味,只有粮食的清香。
“原来如此...”
匈奴大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错怪了。”
“无妨。”老者笑道。
“第一次交易,难免误会。这样吧,这袋粮食,我按八折价卖你,算是赔礼。”
一场风波就此化解。桑弘羊这才认出,那老者正是三大商贾之一的猗顿。这位盐铁大亨竟然亲自来到互市现场,还如此低调。
猗顿解决完纠纷,走到桑弘羊身边,低声道:“桑大人,今日之事恐怕只是开始。有人不想让互市顺利。”
“猗公看出什么了?”
“那匈奴大汉,不像是普通牧民。”
猗顿目光如炬,“他手上的老茧在虎口,那是常年握刀的手;走路时腰杆笔直,步伐整齐,那是行伍之人的习惯。更重要的是...”
他深吸一口气,悠悠开口,“他指控时,眼神不时瞟向东南角那几个匈奴商人。那几个人,从开市到现在,一直没做交易,只是观察。”
桑弘羊心中一凛:“猗公的意思是...”
“有人想挑事,破坏互市。”猗顿肯定道。
“且不是匈奴人,是我们这边的人指使的。”
“何以见得?”
“如果是匈奴人想破坏,大可以直接闹事,何必用掺沙子这种拙劣伎俩?这明显是想制造摩擦,但又不想闹大,目的是让双方互生猜忌,久而久之,互市自然进行不下去。”猗顿分析得头头是道。
“何况,那些石灰粉确实有问题——不是我们的人撒的。我检查过仓库,防虫用的是草药,不是石灰。”
桑弘羊脸色变了:“我这就去查...”
“不必。”
猗顿摇头,“打草惊蛇反而不美。桑大人只需加强监管,我自有办法揪出幕后之人。”
两人正说着,市集另一头又传来喧哗。这次是汉商指控匈奴马匹有病,双方又争执起来。猗顿叹了口气:“你看,又来了。今天不会太平了。”
......
同一时间,咸阳宫中,赵戈正在偏殿接见郭纵与乌氏倮。
殿内没有侍从,只有三人对坐。案几上摆着简单的茶点,气氛和谐。
“两位,互市开市了。”
赵戈开门见山,“但能否长久,能否获利,就看接下来的运作。”
郭纵拱手道:“大王创此互市,实乃开千古未有之局面。草原有牛羊马匹,中原有粮布铁器,互通有无,各取所需,确是良策。只是朝中似乎有不少反对之声。”
“不是似乎,是确实。”
乌氏倮接口,这位丝绸巨贾说话直来直往,“这几日,已经有三拨人找过我,要我‘谨慎行事’,暗示若继续参与互市,恐怕生意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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