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破旧的草房里难得飘起了久违的肉香。
张三金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只兔子切成薄片,用仅有的一个破陶罐,加上几片路上采的野姜和一点粗盐,在临时垒起的土灶上炖煮。杏花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火光映照着她依旧苍白但少了些惊惧的脸庞,她看着张三金忙碌的背影,眼神复杂,有困惑,有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肉汤的香气越来越浓,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这对长期饥饿、肚子里没有半点油水的两人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好了!”
张三金用木勺舀起一小片肉,吹了吹,小心地递到杏花嘴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尝尝,小心烫。”
杏花迟疑了一下,看着张三金眼中真诚的笑意和期待,最终微微张开了嘴。
温热的、带着油脂香气的肉片入口,久违的肉味瞬间在舌尖炸开,混合着粗糙的盐粒和姜的微辛。她下意识地咀嚼着,一股暖流仿佛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冰冷的四肢百骸。她太久太久没吃过肉了,这简单的滋味,竟让她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泛红。
张三金自己也舀了一小片,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虽然只有盐和姜调味,但这对他来说,已是人间美味。他给杏花盛了小半碗飘着油花的肉汤,又把自己碗里稍微多点的几片肉拨给她。
“你也吃。”
杏花的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地传入张三金耳中。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他说话。
张三金一愣,随即心头涌起巨大的喜悦,咧嘴一笑:“好,一起吃!”
两人就着微弱的火光,小口小口地分食着那罐珍贵的肉汤,破屋里弥漫着肉香和一种无声的、患难与共的温情。这是他们脱离苦海后,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家”饭。
这天午后,张三金正在屋后尝试修补漏风的墙,杏花在屋里缝补那件破得不能再破的旧衣。
一阵刻意拔高的、带着嫌弃的说话声由远及近:
“哎哟喂,这就是那‘新家’?啧啧啧,比咱家的猪圈还不如!杏花!死丫头!你给我出来!”
一个穿着半新不旧蓝布衫、头发梳得油光满脸横肉的妇人,扭着腰走到了破屋门口,正是杏花的继母——周氏。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贼眉鼠眼、一脸看好戏神色的中年男人,是杏花的堂舅安癞子。
杏花听到这刻入灵魂的声音,身体猛地一僵,针尖瞬间刺破了手指,血珠冒了出来。
她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就想往角落里缩。
张三金闻声从屋后转出来,看到周氏和安癞子,眉头立刻皱紧。
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跑来,绝非善意。
“岳母大人怎么有空过来了?”
张三金挡在门口,声音平淡,带着疏离。
周吴氏斜着眼上下打量张三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撇着嘴:
“哼!要不是听说我闺女差点被你那个后娘给卖了,后来又差点被你克死,最后还被赶出家门住这狗窝,我这当娘的能不来看看?
我可怜的闺女哟,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干嚎着,却没一滴眼泪,眼睛滴溜溜地往屋里瞟。
“有劳岳母挂心,杏花现在很好。”
张三金不为所动。
“好?好个屁!”
周氏声音尖利起来,指着破屋,
“你看看这住的什么地方?是人待的吗?吃没吃的,穿没穿的!这叫好?
张三金,不是我说你,你娘死得早,你爹有了后娘就不管你了,你自己又是个没本事的窝囊废,连个像样的窝都给不了我闺女!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把她嫁给你这个扫把星!”
屋内的杏花听着母亲尖锐的辱骂,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岳母今日来,到底想说什么?”
张三金的声音冷了下来。
“说什么?” 周氏双手叉腰,摆出一副“为你好”的架势,
“我来带我闺女回家!省得跟着你在这破地方活受罪!
你看看你,要钱没钱,要地没地(她不知道张三金拿了钱和争回地),连个遮风挡雨的屋子都没有!我闺女嫁给你图什么?图跟你一起饿死冻死吗?”
安癞子在一旁帮腔,阴阳怪气:
“就是啊,三金侄儿。不是叔说你,你这条件,确实委屈杏花了。
你岳母也是心疼闺女。不如让杏花先跟我们回去住几天?”
“回家?”
张三金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周氏和安癞子,
“回哪个家?是回那个把她当牲口一样使唤、最后用五两银子就卖给张家的家吗?岳母,当初卖杏花的时候,您可没这么心疼闺女啊!”(彩礼和这笔钱不是一个,彩礼钱已经拿回来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氏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
“那是冲喜钱!什么卖不卖的!你个穷鬼懂什么!反正今天杏花必须跟我走!”
说着,她就要往屋里闯。
“站住!”
张三金一步不让,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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