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吧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街道被夕阳染成了暧昧的橘红色，路灯还未亮起，整座城市处于昼夜交替的混沌时分。
“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明素心径直走到那辆黑色轿车旁，拉开了车门。
她回过头，见启明似乎有些迟疑，便温婉地笑了笑，那笑容在黄昏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柔和，仿佛春风拂过湖面。
“怎么，还怕我把你们卖了不成？”
启明也不由得笑了，没再推辞，带着小雪坐进了后排。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极淡的沉香味道，让人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便放松下来。
明素心开车很稳，窗外的霓虹光影在她的侧脸上流转，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一位从旧时光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与这钢铁丛林的喧嚣格格不入。
“这次委托，我就不陪你去了。”
车行至半路，明素心双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启明，声音轻柔。
“毕竟，你是杀不死的。安全问题，从来不在我们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她顿了顿，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浮现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
“这让我想起你们男生爱玩的那种高难度动作游戏。在拥有无限续关这一终极特权的前提下，玩家通常会分化成两种。”
“一种人，遇到打不过的 BOSS，只会想着去刷等级、堆数值，或者找逃课的打法，靠着容错率硬磨过去。虽然最后也能通关，但过程丑陋，毫无技术可言。”
说到这，她轻轻打了一把方向盘，车身平稳地滑过街角，语气也随之变得悠扬起来：
“但还有一种人，他们会利用这无限次的死亡，去观察 BOSS 的每一次抬手，去拆解每一个技能的前摇，去研究地形的每一处细节。他们在死亡中学习，在失败中进化，直到最后——”
“他们能拿着最基础的武器，赤身裸体地打出一场华丽的无伤通关，把 BOSS 变成自己掌中随意戏耍的玩物。”
明素心的目光透过后视镜，深深地注视着启明：
“启明，既然上天给了你无数次重来的机会，而你又主动希望变强，那我希望你能成为后者。”
启明闻言，心头微微一震。
“我明白了。”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把每一次重来，都当成是一次复盘。”
“很好。”明素心满意地收回目光，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提点道：“另外，关于那栋红砖楼，资料里虽然说是晚上才有哭声，但千万不要被这些表象误导。异能事件的逻辑，往往是反直觉的。”
“很多时候，那些看似风平浪静的无异常，往往才藏着最深的陷阱。”
……
先把小雪送回出租屋安顿好，又给她做了晚餐，两人一同吃完，启明这才独自一人前往城北。
抵达建工局家属院时，夜幕已经彻底降临。
这栋传说中的红砖楼，隐没在一片疯长的爬山虎和高大的梧桐树影里。
路灯坏了好几盏，剩下的也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启明没做任何多余的遮掩，径直走进了三单元那昏暗的楼道。
老式居民楼的声控灯并不灵敏，得用力跺脚才会亮起惨白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积灰和油烟混合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某户人家里传来电视机的新闻播报声和炒菜的滋啦声。
一切看起来都无比寻常。
启明顺着那狭窄陡峭的水泥楼梯，一级级向上。三楼、四楼、五楼……
直到爬完最后一层台阶，面前出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门虚掩着，上面挂着一把早已坏掉的挂锁。
启明推开铁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步跨上了天台。
他在那个长满了杂草、堆着几个废弃太阳能热水器的天台上，一坐就是三个小时。
冷风嗖嗖地刮着，远处的城市灯火辉煌，但这片老小区却静得像座坟墓。
别说女人的哭声了，连声猫叫都没有。
“……被耍了？”
启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脸。
他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小时，直到十二点的钟声在远处的钟楼敲响，这栋楼依旧安静如鸡，没有任何诡异的声音。
只有风吹过晾衣杆发出的“呜呜”声。
“看来所谓的半夜，也不是每天都有。”
启明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既然今天没动静，那是再蹲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养精蓄锐，明天再来。
……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凌晨两点。
推开门，屋内留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小雪已经乖巧地睡下了，卧室的门虚掩着，能听到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启明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拿了条毯子，把自己扔进了客厅那张并不算宽敞的旧沙发里。
他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上那一圈被楼上漏水洇出的霉斑，思维开始漫无边际地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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