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再次吝啬地洒落,却穿不透天衍宗废墟上空那层无形的、名为绝望的阴霾。
寒冷、饥饿、伤痛,如同三把钝刀,持续切割着每一个人早已紧绷的神经。昨夜那碗墨绿色、勉强下咽的“辟谷汤”带来的微弱暖意,早已在彻骨的寒意和空瘪的胃袋反抗下消失殆尽。孩子们的哭泣声变得沙哑而无力,伤员的呻吟中透着一丝麻木。希望之火,仿佛昨夜篝火的余烬,只剩一点微温,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守墓老人倚着一截断墙,一夜未合眼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深陷的眼窝如同干涸的枯井。他默默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家当”:腐泥根仅剩九根,且瘦小干瘪;渗水点一夜艰难汇聚的浑浊泥水,不足半桶;重伤的王姓修士气息愈发微弱,额头滚烫;其余伤员的伤势在恶劣环境下,非但未见好转,甚至开始红肿发炎。
现实,冰冷坚硬得没有一丝缝隙。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挺直佝偻的腰背,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不能等死…绝不能等死!”
“刘小栓!张小子!”他点名。
两个年轻人挣扎着站起,脸上带着疲惫和茫然。
“带上所有还能抡得动镐头的!继续挖!沿着昨天发现腐泥根的地方,向四周扩!就算把这片地翻个底朝天,也要再找出点能吃的东西!”
“是!”两人咬牙应道,深知希望渺茫,却别无选择。
“李丫头!”守墓老人转向那个蜷缩在火堆旁、同样憔悴的少女。
李丫头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带着紧张和疲惫。
“水…不够了。药…更是一点都没了。”守墓老人声音沉重,“你得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用那点凝血草和腐泥根,再弄出点…哪怕只能吊住一口气的东西。王道友他…快不行了。”
李丫头看着手中那仅剩的两株、鲜嫩却重若千钧的凝血草,又看了看那桶浑浊的泥水,用力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重重点头:“我…我再试试!”
新一轮的挣扎,在绝望的泥沼中开始了。
男人们沉默着,拖着伤体,再次扑向那片废墟,镐头与顽石碰撞发出沉闷而枯燥的响声,每一次挥动都耗尽了他们本就濒临枯竭的力气。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仿佛在挖掘自己的坟墓。
李丫头则蹲在将熄未熄的篝火旁,面前摆着石臼、瓦罐和少得可怜的“原料”。虚拟修炼塔中那些模糊的感知和无数次失败的经历在她脑中飞速闪过。她没有丹诀,没有控火法门,有的只是一点模糊的本能和强烈的求生欲。她的双手因虚弱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她先取来一点点浑浊的泥水倒入石臼,小心放入一截最小的腐泥根碎块,用力捣碾,试图将其中的淀粉和那丝微末灵气榨取出来,过滤掉粗糙无用的纤维。过程笨拙而低效,得到的汁液浑浊不堪,散发着土腥味。
然后,她犹豫再犹豫,终于取出一株凝血草,摘下最嫩的两片叶子,指尖用力,挤出几滴淡红近无的汁液,小心翼翼地滴入那浑浊的汁液中。
“咕嘟…咕嘟…”
瓦罐架在微弱的火苗上,里面的混合物开始冒泡,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草涩和一丝极微弱的药味的古怪气息。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她和那口瓦罐,仿佛那是唯一的希望。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瓦罐里的液体越来越少,变得粘稠,颜色也愈发深暗,近乎墨绿。
李丫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更不知道会得到什么。
终于,瓦罐底只剩下小半碗深绿色、近乎膏状的粘稠物。
“成…成了吗?”一个妇人忍不住小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期待与恐惧。
李丫头不敢确定。她用木片刮起一点点,迟疑地、仿佛赴死般放入口中。
一股极其苦涩、还带着强烈土腥的味道瞬间炸开,冲击着她的味蕾,让她几乎呕吐。但苦涩过后,喉咙里却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凉感,紧接着,一缕几乎可以忽略的暖意流入胃中,驱散了一丝寒意。
“有…有点用!”她眼睛猛地一亮,强忍着恶心,激动地低呼。虽然难吃至极,但她能感觉到,这东西比直接啃草根要好得多!那点微末的灵气似乎能被身体吸收一点点!
她连忙将这小半碗药膏分成两份。一份兑入大量清水,化成更稀的汤液,让守墓老人分给众人,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口。另一份更稠的,则小心地喂给昏迷的王姓修士和伤势最重的几人。
这一点点东西,对于上百张饥饿的嘴和沉重的伤势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但就是这一小口苦涩的汤液下肚,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热流和清凉感,却仿佛真正的甘霖,再次短暂地滋润了干涸的心田,让众人眼中那即将熄灭的光芒,又重新顽强地闪烁起来。
“有用!李丫头,好样的!”守墓老人声音哽咽,重重拍了拍李丫头的肩膀。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女,在此刻成为了维系所有人性命的关键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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