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沦在无边的冰冷与黑暗之中。
没有金戈铁马的杀伐,没有焚天金焰的灼热,只有一种……被无形锁链层层缠绕、沉入万丈寒潭般的死寂与束缚。
姜离(或者说,她这缕承载着老祖宗意识、此刻却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残魂)感觉自己像被冰封的游鱼,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感知不到空间的方位。唯有灵魂深处那点烙印着“利息很贵”的星芒,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点微弱的萤火,固执地散发着冰冷的光,提醒着她尚未湮灭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带着奇异甜腻香气的暖风,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钻入她冰封的意识。
随之而来的,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是金属环佩碰撞的清脆叮当,还有一种……被无数双眼睛窥伺着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粘稠感。
她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一般,每一丝肌肉都在与那无尽的黑暗和沉重抗争着。她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让她难以动弹,但她的内心却在不断地挣扎,不肯屈服于这可怕的黑暗。
经过漫长而艰难的努力,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就像是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根火柴,给她带来了一线希望。她紧紧抓住这一丝希望,用尽全力,一点一点地撑开那沉重的眼睑。
随着眼睑的逐渐睁开,她的视线也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然而,当她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一股强烈的恐惧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令人刺目的红色。那红色并非战场上的鲜血,而是一种华贵到极致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正红色丝绸。这片红色丝绸在她的眼前蔓延开来,仿佛没有尽头,它的颜色如此鲜艳,以至于她的眼睛都被刺痛了。!
视线聚焦。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巨大无比的、铺满了厚厚红色锦褥的……龙榻之上!榻的四角,雕刻着狰狞的盘龙,龙睛镶嵌着幽黑的宝石,仿佛在冷冷地注视着她。
身上,不再是那件粗糙破旧的灰色缁衣,而是被强行换上了一身……繁复华丽到令人窒息的正红色嫁衣!
金线绣成的展翅凤凰在嫁衣上盘绕,每一片翎羽都栩栩如生,仿佛要破衣而出!珍珠、玛瑙、各色宝石镶嵌在领口、袖缘、裙摆,在不知从何处透进来的微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炫目的光泽。宽大的袖口和裙摆层层叠叠,如同盛放的血色曼陀罗,将她瘦小的身体几乎完全淹没。
头上,更是沉重无比!一顶纯金打造、镶嵌着无数宝石、垂下细细金流苏的……沉重凤冠,如同枷锁般压在她的头顶!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额前的皮肤,流苏随着她细微的动作晃动,发出细碎的、令人心烦的叮当声。
凤冠霞帔!皇后嫁衣!
宇文邕……他竟真的做了!
一股冰冷的、几乎要将她残魂彻底冻结的怒意,瞬间冲散了残留的眩晕!她猛地想坐起,想撕碎这身象征着屈辱和强占的枷锁!
然而!
身体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每一寸筋骨都酸痛欲裂!灵魂深处那无形的天道赌契枷锁,加上强行引动混沌之“燃”带来的本源重创,让她此刻虚弱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更有一股奇异的、带着甜腻香气的暖流,如同跗骨之蛆,在她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麻痹着她的神经,压制着她残存的力量!
迷药!或者更高级的……禁锢修为的秘药!
“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沙哑的闷哼,身体因愤怒和虚弱的双重冲击而剧烈颤抖起来,沉重的凤冠撞击在榻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娘娘醒了?”一个尖细、刻板、毫无感情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姜离艰难地侧过头。
龙榻旁,如同雕塑般垂手侍立着两排宫装侍女。她们穿着统一的深紫色宫裙,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表情木然,眼神空洞,如同精致的提线木偶。刚才说话的,是为首一个年纪稍长、面容严肃刻板的老嬷嬷。
“陛下有旨,”老嬷嬷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在宣读冰冷的公文,“请娘娘……亲手,将这身象征凡尘旧念的缁衣,彻底‘撕’了。”她刻意加重了“亲手”二字,同时,一个侍女端着一个小小的紫檀木托盘,无声地走到榻前。
托盘里,赫然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件东西——那件浆洗得发白、打着补丁、沾染着些许暗褐色血污(是她之前吐出的金红血液干涸后所留)的……灰色缁衣!
宇文邕!好一个宇文邕!
不仅要她穿上这屈辱的嫁衣,还要她亲手撕毁象征过往身份的缁衣!这是在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摧毁她的意志,抹杀她的过去,逼迫她彻底屈服,认同这强加于身的“皇后”身份!
冰冷的怒焰在姜离残魂深处疯狂燃烧!几乎要将那压制她的药力焚毁!然而,灵魂的枷锁和身体的虚弱如同最坚固的牢笼,将她死死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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