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阁。
这座被遗忘在深宫西北角的囚笼,在死寂的深夜,被骤然闯入的沉重脚步和凛冽寒气打破了沉寂。
萧凛如同裹挟着北地最酷烈的暴风雪,抱着怀中那轻若无物、却滚烫如火炭的躯体,大步流星地踏进荒凉的院落。玄色蟒袍的下摆被夜风卷起,猎猎作响,更添几分肃杀。他身后跟着的,是脸色煞白、如同惊弓之鸟的张太医,以及几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内侍。
“王爷……” 被惊醒、守在厢房外冻得瑟瑟发抖的周嬷嬷,看到萧凛怀中昏迷不醒、面如金纸、额角血迹斑斑的梅疏影,惊骇欲绝,噗通跪倒,泣不成声。
萧凛看也未看,径直抱着人,一脚踹开了主屋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门。屋内,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清冷破败,唯一的区别是,角落那盆早已枯萎成灰的梅树残骸,似乎更添了几分死寂。
他将梅疏影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张简陋的、铺着薄薄旧褥的床榻上。动作看似平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放下那滚烫身躯的瞬间,他指尖那被犀皮包裹下的灼痛感……再次鲜明地……跳动了一下。
“张太医。” 萧凛的声音沉冷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救活她。不惜一切代价。”
“是!是!下官遵命!” 张太医连滚爬爬地扑到床边,搭上梅疏影的手腕。指尖触及那滚烫的皮肤,以及脉象中那股混乱狂暴、如同沸水般冲撞的阴寒之气时,饶是他行医数十年,也骇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病?分明是……某种邪异的、深入骨髓的阴毒在肆虐!
他不敢怠慢,立刻打开随身药箱,取出金针,手却抖得厉害。这脉象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香消玉殒!
萧凛并未离开。他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床榻旁,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床上那纤细的身影完全笼罩。跳跃的烛火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半在光中冷硬如铁,一半隐在阴影里,深邃莫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一瞬不瞬地……锁在梅疏影那张毫无生气、却因高烧而泛起诡异红潮的小脸上。
他看着张太医颤抖着手,将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金针,刺入她周身几处生死大穴。看着那淡金色的血迹,依旧不时从她紧咬的唇角和额角的伤口渗出,在苍白的肌肤上蜿蜒,刺目惊心。
每一次金针落下,每一次看到她因痛苦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萧凛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腕内侧那道隐秘的疤痕……便会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这痛楚,仿佛在提醒他,眼前这个濒死的罪奴之女,与他之间……存在着某种无法斩断、甚至能刺痛他本源的……诡异联系!
灵魂深处,那被强行压下、却并未消失的悸动,如同沉在冰海下的暗流,再次开始不安地涌动。尤其是当他目光扫过她紧握在胸前、即便昏迷也未曾松开的那只手时——他知道,那手心里,攥着那枚……掉落在诏狱石地上的……素银梅花簪。
梅……
又是梅……
一个模糊的、带着冰冷寒意的碎片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闪过他的脑海。是疏影阁这株早已枯死的梅?还是……更久远之前……某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一支同样清冷的……簪?
这思绪让他心底那股冰冷的烦躁感……如同野火般……再次升腾!他猛地攥紧了拳,指骨在犀皮手套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王…王爷…” 张太医的声音带着哭腔,满头大汗,“梅采女…脉象凶险异常!下官…下官已尽力施针,暂时护住心脉,但这股阴寒邪气盘踞肺腑,冲撞百骸,非寻常药石可驱…若…若不能及时压制,恐…恐回天乏术啊!” 他匍匐在地,抖如筛糠。
回天乏术?
萧凛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暴戾之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周嬷嬷和几个内侍吓得魂飞魄散,几乎瘫软在地。
然而,这股暴戾之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萧凛的目光重新落回梅疏影脸上,看着她因高烧和痛苦而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唇角那抹刺眼的淡金血迹……灵魂深处那被强行压制的悸动,竟在“回天乏术”四个字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波澜!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冰冷的、却带着一丝尖锐刺痛的情绪……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这情绪……名为……失控!
他绝不允许!不允许这个能引动他异样、甚至能刺痛他灵魂烙印的存在……就这样……脱离他的掌控!哪怕……是死亡!
萧凛的眼中,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酷决心!
他缓缓抬起手,没有看匍匐在地的张太医,声音低沉得如同冰层下的暗流:
“本王这里,有一味香。”
他探手入怀,取出一个极其小巧、通体由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圆盒。玉盒不过婴儿拳头大小,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散发着一种内敛的光华。盒盖开启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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