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混杂着浓烈刺鼻的铁锈味、陈年污垢的腐臭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菌类孢子的微腥。废弃的紧急排泄管道内部,空间狭窄得令人窒息,直径仅容一个成年人匍匐前进,四周冰冷的金属管壁布满了粗糙的锈蚀和尖锐的凸起,每一次移动,衣物与金属摩擦都会发出窸窣的噪音,在这死寂的密闭空间中被无限放大。
工蜂在最前方,他强壮的身体几乎是挤在管道里,每一次发力向前,肩背和手臂的肌肉都高高贲起。他的双手死死抵住前方那块包裹着林烬的沉重冰块,冰块表面的极寒透过手套侵蚀着他的血肉,刺骨的疼痛早已麻木,只剩下机械般的推进。冰块与管道壁摩擦,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挪动。
紧随其后的是小雅,她的状态极差。背后的撞击伤在匍匐姿势下被不断牵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精神上的透支更是让她头晕目眩,视野边缘不断闪烁着黑斑。但她依旧顽强地跟随着,一只手甚至无意识地向前,抵在冰块上,试图为工蜂分担哪怕一丝一毫的重量。她构筑的精神屏障依旧维系着,如同风中残烛,守护着身后凌霜最后的意识清明。
凌霜躺在简易担架上,被小雅和K-7一前一后拖行着。她不再尖叫,但身体依旧不时地轻微抽搐,眉头紧锁,仿佛那场无声的、与未来碎片的战争仍在继续。血泪已经干涸,在她脸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K-7在凌霜之后,他动作相对灵活,但呼吸也同样粗重。他不时警惕地回头,望向管道深处那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仿佛在担忧有什么东西会从后面追上来。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把工蜂留给他的脉冲手枪,这是他们此刻除了影刃的刀之外,唯一的远程武器。
影刃断后。他几乎是倒着在管道中移动,动作依旧带着一种非人的协调与安静,与工蜂造成的噪音形成鲜明对比。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微光,死死盯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聆听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响动。幸运的是,除了管道深处偶尔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其他什么的微弱呜咽,并没有菌巢生物追击的迹象。或许那个声波诱饵,或者“避风港”内残存的能量,暂时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只有肌肉的酸痛、呼吸的灼热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撞击声,提醒着他们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最前方的工蜂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小雅虚弱地问道,声音在管道中产生回响。
“前面……有岔路。”工蜂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和凝重。
借助K-7从背包里翻出的、一支光线微弱但还能工作的便携式荧光棒,几人勉强看清了前方的状况。管道在这里分成了两条,一条继续向上,坡度稍缓,但管壁锈蚀更加严重,甚至能看到大块剥落的锈片;另一条则几乎是垂直向下,深不见底,洞口边缘挂着一些黏糊糊的、不知是冷凝水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暗色液体,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霉味。
“地图……早就没用了。”K-7的声音带着无奈,“这条紧急管道是几十年前的设计,很多路段可能已经塌方,或者被后来的工程覆盖、改变。我也不知道该走哪边。”
绝望的气氛开始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弥漫。选错路,可能意味着走入死胡同,或者通往更危险的区域,他们根本没有回头的时间和体力。
就在这时,一直被小雅的精神屏障守护着的凌霜,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凌霜姐?”小雅立刻感知到了这细微的变化,连忙俯下身。
凌霜的眼睫颤抖着,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眼帘掀开一条细缝。她的瞳孔没有焦距,弥漫着一片涣散的灰白,但其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数据流般的光点一闪而过。她没有看任何人,而是直直地“望”向前方那两条黑暗的岔路。
她的嘴唇艰难地张开,气流摩擦着干涸的喉咙,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
“上……面……是……钢铁的坟墓……循环的迷宫……”
“下面……藏着……古老的……心跳……和……吞噬光的……影子……”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巨大的痛苦。
“哪边……哪边能出去?”工蜂急切地追问。
凌霜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猛地抬起一只手,指向那条垂直向下的管道,但随即手指又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在承受某种反噬。
“下……下面……但……代价……冰冷的……拥抱……或是……永恒的……注视……”她的话语充满了矛盾和不祥的预兆,说完这最后一句,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比之前更加沉寂。
垂直向下。代价。冰冷的拥抱。永恒的注视。
凌霜的指引非但没有带来 clarity(清晰),反而蒙上了一层更浓厚的恐怖阴影。但这是他们唯一的、来自于预知者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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