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像一道来自九幽地府的敕令,在温婉的身后轰然炸响。
“抬起头来。”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碾碎人骨头的威压。
温婉那只即将迈出门槛的脚,瞬间僵在了半空。她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也不敢动,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他……他是在跟我说话?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温婉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根本无法动弹。她的脑海里,疯狂地回响着夏荷的警告,回响着孙管事的训诫——不许抬头!不许看主子!
可现在,是这位府里最大的主子,亲自下的命令。
违抗,是死。
顺从……也可能是死!
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中,温婉的大脑,反而变得一片空白。她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权衡,全都被碾得粉碎,只剩下了一个最原始的、求生的本能。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
然后,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没有灵魂的木偶,一点一点地,抬起了那颗重如千斤的头颅。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位传说中的“活阎王”的模样。
男人就那么随意地靠坐在太师椅上,一条长腿微屈,姿态慵懒,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般的迫人气场。他穿着一身玄色暗金纹的常服,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挺拔如松。
他的五官,俊美得简直不像凡人。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的线条冷硬而性感。
可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得像是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浓稠如墨的冷寂。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不会感觉到任何情绪,不会有喜,也不会有怒,只有一种……一种仿佛在看一件死物的、绝对的漠然。
这就是那位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大靖朝的战神,靖王萧彻。
温婉只与他对视了一瞬,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连同魂魄,都要被那双眼睛里的寒气给彻底冻僵了!
她吓得猛地垂下眼帘,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就是你,救了云昭两次?”
男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像上好的古琴,可那语调,却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温婉的心,猛地一跳!
他……他竟然知道?!
她不敢隐瞒,也不敢邀功,只能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颤抖不已的声音回答:“奴婢……奴婢不敢当……奴婢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萧彻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嘲讽,“这府里,多的是只知道领月钱,却做不好分内之事的废物。”
他说这话时,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张嬷嬷。
张嬷嬷的腿,瞬间一软,差点没直接跪下去!
温婉更是将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能当场晕死过去。
她宁愿面对张嬷嬷的疾言厉色,也不想再承受这位王爷那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威压!
屋子里,又是一片死寂。
温婉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等待着审判的囚犯,正在等待着那位喜怒无常的君王,降下最终的裁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寂静逼疯的时候,萧彻那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
“手伸出来。”
温婉一愣,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地、颤颤巍巍地,将那双被冻得又红又肿的手,伸了出去。
萧彻的目光,落在了她那双手上。
那是一双乡下女人的手,指节粗大,掌心满是薄茧,因为连日的操劳和冰水的浸泡,手背上甚至还裂开了几道细小的口子。
实在算不上一双好看的手。
可就是这双手,稳稳地抱着他的儿子,用最质朴的法子,救了他的儿子。
萧彻的目光,在那双手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便再也没有任何表示地,收了回去。
他缓缓地站起身,那高大的身影,瞬间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将温婉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既然是分内之事,那就继续做好。”
他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便再也没有看屋子里的任何人一眼,迈开长腿,径直走了出去。
直到那股令人窒息的煞气,彻底消失在门外,屋子里所有的人,才像是活过来一样,一个个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拯救回来。
温婉更是双腿一软,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后背一片冰凉。
她活下来了。
她竟然……从那位活阎王的手底下,活下来了!
……
“王爷跟那个新来的奶娘说话了!”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传遍了靖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下人堆里,彻底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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