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家书,像一把最温柔、也最残忍的刀子,先是给了温婉一个家紧接着便将她的心捅了个对穿!
“其梦中,呓语声声,皆是……喊娘。”
这短短十一个字,像十一道最恶毒的、足以将人灵魂都凌迟的魔咒在温婉的脑海里,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她的儿子…
她那才几个月大、就被她狠心抛下的、可怜的儿子…
他病了。
他在发着高烧、最是难受、最是需要娘亲的时候她这个不配为人母的娘,却远在天边在这富丽堂皇的、吃人的牢笼里,伺候着别人家的孩子!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活活撕裂的痛苦、自责和恐慌像一场毁天灭地的海啸瞬间,就将温婉那颗刚刚才因为有了“家”,而升起了一丝暖意的心给彻底淹没、冻结!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那封早已被泪水浸湿的、写着那十一个残忍字眼的信纸,重新捡起来又死死地攥在手心的。
她只知道,从那一刻起她的魂,就丢了。
她的身体,虽然还留在这座名为“清晖院”的、华丽的院子里。
可她的心,却早已飞回了那个位于西城的、潮湿阴冷的、不知名的小小院落里。
飞到了她那个正在发着高烧、哭着喊娘的、可怜的儿子的,病床前。
她开始,频繁地出错。
“温婉!”
张嬷嬷那充满了不悦和警告的、严厉的呵斥声,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温婉那早已失聪的耳朵里!
温婉浑身一激灵,猛地,从那无边无际的、充满了儿子哭声的幻觉中惊醒了过来!
她茫然地,抬起头。
只见张嬷嬷,正一脸铁青地站在她的面前。而她怀里的小世子则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充满了不解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他嘴边,那只本该喂着米糊糊的小银勺,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半空早已冰凉。
“奴……奴婢该死…”
温婉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连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就想继续喂。
“行了!”张嬷嬷却一把就夺过了她手里的碗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充满了审视和不悦,“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天到晚不是走神就是出错!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得了王爷几句夸奖,这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奴婢不敢!”温婉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可她的脑子里却依旧,是一团乱麻。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错在了哪里。
后来,给小世子穿衣服的时候她又差点把那件新做好的、精致的锦缎小袄,给里外穿反了。
幸亏,被一旁的春桃及时发现,不动声色地给纠正了过来。
春桃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仿佛随时都可能碎裂的模样那双一向沉稳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复杂的、带着一丝同情的光芒。
“姐姐”她缓缓地蹲下身子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极其轻柔的声音,劝慰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可这里是王府。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你…”
“你好自为之吧。”
温婉知道,春桃是好意。
可她,听不进去。
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娘……娘…小石头…要娘”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可怜的行尸走肉。
她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差点,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整个清晖院的人,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问一句。
因为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这是…恃宠而骄了。
只有温婉自己知道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那份对儿子的、深入骨髓的担忧和思念像一条最恶毒的、无形的毒蛇日日夜夜地,啃噬着她的心,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活活吞噬!
她好想好想,不顾一切地,冲出这个牢笼!
她好想,飞回到她儿子的身边!
她想抱着他,亲口告诉他——
“小石头不怕…娘,回来了…”
可她,不能。
她是签了死契的奴。
她的命,都由不得自己。
这天晚上。
夜,很深。
风,很冷。
温婉好不容易,才将那个因为她的心不在焉,而显得格外焦躁不安的小世子给哄睡了。
她看着那张与那个男人有几分相似的、安详的睡颜,心里,却像是被刀割一样地疼。
同样是儿子…
为什么一个,可以安安稳稳地,睡在这温暖如春的、华贵的锦被里。
而另一个,却只能孤零零地躺在那个冰冷的、潮湿的小小院落里,发着高烧,哭着喊娘?
不公平!
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悲愤,像潮水一样瞬间,就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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