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甘同味?”
紫鹃念出这四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她看着自家姑娘,那张病态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轻得像窗外的落叶,却带着金石般的重量。
她懂了。
姑娘不是要分享,她是要用这盘淬了毒的甜点,设一个必死之局!
那点对袭人最后的情分,瞬间被碾碎成尘。在这潇湘馆,任何对姑娘不利的人,皆为仇寇!
“是,奴婢这就去请袭人姐姐。”紫鹃福了福,转身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
怡红院内,袭人正指挥小丫头收拾贾宝玉换下的脏衣。她心里总不踏实,李嬷嬷那张谄媚的老脸在眼前晃来晃去。一个尖酸刻薄惯了的老货,突然对林姑娘大献殷勤,这事处处透着诡异。
“袭人姐姐。”
紫鹃打帘进来,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客气,但拒人千里。
“紫鹃妹妹?”袭人放下活计,心里那点不安猛地放大,“可是林姑娘有事?”
“我们姑娘得了宝二爷的赏,心里欢喜。”紫鹃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咬得清晰,“只是她福薄,消受不起这等好物。又念及姐姐平日在宝二爷身边最为劳心,特着我来请姐姐过去同尝,全一片敬重之心。”
袭人听完,后背的冷汗几乎要冒出来。
一盘主子吃剩的糕点,被个老奴才拿去做人情,已是天大的不体面。现在正主反过来,要请她这个“经手人”去分食?
这哪里是请客,这是在打她的脸!
“这如何使得?”她脸颊发烫,忙不迭推辞,“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一个做奴才的,断没有分食主子赏赐的道理。”
“姐姐此言差矣。”紫鹃上前一步,看似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力道却不容挣脱。“我们姑娘说了,她初来乍到,府里的人情世故,全要仰仗姐姐这样的明白人。东西是小,情分是大。姐姐若推辞,便是嫌我们姑娘不知礼数了。”
话被堵死,袭人只觉得被架在火上烤。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既是姑娘美意,我……我便去吧。”
一路跟着紫鹃,脚下的石子路仿佛通往刑场。
潇湘馆的屋里,药香混着甜腻的糕点味,闻着让人胸口发闷。林云倚在榻上,见她进来,脸上绽开一个笑,苍白,却亮得惊人。
“袭人姐姐来了,坐。”
袭人僵硬地行了礼,视线黏在那盘几乎没动过的枫露霜糖糕上,心跳如鼓。
“姑娘太客气……”
“姐姐不必拘束。”林云打断她,自己没动,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盘糕点。“这糕点做得精致,姐姐替我尝尝,味道可还地道?”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袭人感到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战栗。
她看着那盘糕点,那不是点心,是烙铁,是罪证!
“姑娘赏我,我……我带回去慢慢吃就是,不敢当面……”
“哦?”林云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来,“姐姐是嫌我这屋子病气重,污了你的口?”
【叮!检测到袭人的为难值+150!】
【叮!检测到袭人的恐惧值+200!】
袭人浑身一僵。她最怕的就是落人口实。眼看林云的脸色沉了下去,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她心一横,伸手捏起一块糕点,指尖都在发颤:“姑娘说的哪里话,我……我吃。”
就在这时,门帘猛地被撞开。
“林妹妹!我听说你晚饭没吃好?是不是那帮狗奴才又作践你了!”
贾宝玉裹着一身怒气冲了进来。他本在屋里生闷气,听小丫头说袭人被叫来了潇湘馆,越想越不对劲,立刻跟了过来。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袭人捏着块糕点,正要往嘴里送,而林妹妹坐在榻上,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在做什么?”贾宝玉愣在原地。
袭人见到救星,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立刻放下糕点:“宝二爷,林姑娘说您赏了糕点,非要请我尝尝。”
“哦?”贾宝玉的怒气消散大半,化为满腔怜爱。他的林妹妹就是这么善良,得了好东西还想着下人。
他走到榻边,声音都软了下来:“妹妹喜欢,自己吃就是,分给她们做什么。正好拿这个垫垫肚子。”
林云却摇了摇头,然后猛地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一张小脸失了所有血色。
“我不敢吃。”
“为什么?”贾宝玉急了,伸手去抚她的背。
“用了晚膳,心口就堵得慌,胃里像坠了块秤砣,直往下沉。”林云的声音虚弱得像一缕烟,“这会儿看着这甜腻东西,更是闻着都想吐。”
她说话时,视线扫过那盘糕点,眉头蹙起,是毫不掩饰的恶心。
贾宝玉心疼得快要疯了,立刻扭头对袭人咆哮:“死人呐!还不快去请太医!”
“宝二爷,别……”林云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气若游丝,“不碍事的……许是……许是李奶奶送来的饭菜,油水太重,我这肠胃一时受不住。”
一句话,平淡,却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贾宝玉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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