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姑娘,”萧凛忽然开口,语气比平日多了几分郑重,“关于物料管理和工匠考绩的表格,我拟了几个雏形,回头让金忠带给你看看,还需请你斧正。”
韩胜玉正捧着茶盏暖手,闻言抬头,对上萧凛认真的目光,她放下茶盏,笑道:“世子客气了,互相参详便是。今日这塌方之事也提醒了我,光有图纸规程还不够,还得有严格的施工日志和查验规程。
每一道工序,谁做的,何时做的,用了什么料,查验人是谁,都得记录在案,出了问题才好追溯问责,也能积累经验疏漏。”
李清晏颔首:“此法甚好,便由萧凛牵头,制定一套细则出来。”
三人又就后续的试烧计划、耐火砖的进一步改良等事商议了一阵,韩胜玉提出,在正式炼焦前,最好先用小窑试烧几炉不同配比的砖坯,测试其在实际高温下的表现,优中选优。李清晏与萧凛皆以为然。
眼看天色不早,韩胜玉便起身告辞。今日出来得急,家里那一摊子事还悬着心。
李清晏依旧让金忠送她,他与萧凛还要继续盯着,时间紧迫,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马车驶离皇庄时,韩胜玉掀起车帘一角,回望那渐渐笼上暮色的工地。窑炉的轮廓在灰暗的天光下依稀可辨,想起李清晏跟萧凛认真学习的态度,以他们的身份,能亲自学这些,虽说为了保密但是也很让她佩服。
不是哪一个勋贵子弟都能弯下腰学这些东西,萧凛是为了进工部尚可理解,但是李清晏这样做传了出去,只怕整个金城都会惊掉大牙。
二皇子跟她做海运生意,都没想着自己多学习海上的知识,都是交给身边人去管着。
这样一想,韩胜玉忽然想起白梵行,当初白梵行跟自己做车行生意,那也是实打实的跟在匠人身边盯着做零件的。
这对表兄弟果然是有血缘关系,做事都很像啊。
然而,这轻松并未持续多久,马车刚驶入韩府所在的街巷,韩胜玉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平日这个时辰,巷子里多是归家的仆役或相邻府邸的车马,今日却似乎多了些探头探脑的生面孔,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韩府大门。
她心下一沉,忠叔还在,韩胜玉就算是跟忠叔关系不错,也不想让人看韩家的笑话。
忠叔虽是个粗人,却极会察言观色,眼睛一转就让车夫停下车,对着韩胜玉笑着说道:“三姑娘,快歇会去休息吧,若是那边临时有什么事情,说不得还得辛苦你。”
韩胜玉心里叹气,忠叔这也太体贴了,她立刻笑道:“若有事,您只管让人来叫我就成。”
忠叔笑呵呵的点头,给韩胜玉打起帘子,韩胜玉与忠叔辞别下了马车,一路往韩家走去。
早已经在门房处等着的如意,一瞧着姑娘的身影立刻跑了出来。
“姑娘,不好了!舅太太……她今日午后,递了帖子去邱家拜访,说是……说是替姑奶奶探望未来亲家!”
“什么?”韩胜玉听到这话,都被陈氏的不要脸给惊呆了。
陈氏这是想做什么?以舅母的身份,强行介入韩徽玉的婚事?还是想借着拜访的机会,在邱家人面前暗示些什么?
“夫人知道了吗?”韩胜玉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寒意。
“知道了!邱家那边派人来回话了,说邱夫人客气接待了,但话里话外……似乎有些疑惑,特意来问夫人,可是韩家对婚事有什么别的想法?”如意声音发颤,“夫人气得当时就摔了茶盏,这会儿正在屋里生闷气呢!大姑娘……大姑娘把自己关在房里,一直没出来。”
韩胜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陈氏这一手,看似莽撞,实则毒辣。
她以亲戚的身份登门,邱家碍于情面不得不接待。她只要在言谈间不经意地透露出韩徽玉与郭云瞻曾议过亲、如今郭家落魄、韩家可能另有打算之类的模糊信息,就足以在邱家人心里埋下猜忌的种子。
婚事最重名声和诚意,一旦生了疑,便是无穷后患。
“先去夫人那里。”
韩胜玉径直往郭氏的正院去,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郭氏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她怎么敢!这是我嫡亲的嫂子,想要逼死我的女儿不成!”
“母亲息怒。”是韩燕庭劝慰的声音,“邱家既然特意派人来问,说明他们还是看重这门亲事,愿意沟通。咱们正好借机把话说清楚,绝了舅母的念想,也安了邱家的心。”
韩胜玉掀帘进去,只见郭氏脸色铁青地坐在榻上,韩燕庭和韩燕章站在一旁,二夫人也在,正轻声劝着,见她进来,几人都看了过来。
“胜玉,你回来了。”郭氏见到胜玉,一张脸又红又涨又难堪,她一向是要强的人,偏娘家人让她丢这样的脸。
“三妹妹。”
“三姐。”
韩胜玉对着堂哥与弟弟点头示意,还未说话,就被二夫人一把拉过去在身边坐下,“好孩子,你来的这么急,想来是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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