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敲过,皇城在黎明前最深重的墨色里苏醒。朱红宫墙内,灯火次第亮起,如同蛰伏巨兽缓缓睁开的眼。官员们的青呢小轿悄无声息地汇入通往宣政殿的宫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连轿夫们的脚步都比往日更轻、更急。昨夜陵墓异象、新帝暴毙、废后生还的种种骇人传闻,已如阴冷的暗流,渗入皇城的每一块砖石。
宣政殿内,鎏金蟠龙柱高耸,百官依序而立,却无人交谈。所有人的目光都或隐或暗地瞟向丹陛之上那垂着珠帘的凤座——那里尚且空着。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珠帘忽地一阵脆响。
内侍尖细的嗓音划破死寂:“太后娘娘驾到——”
身着繁复朝服、头戴珠翠凤冠的萧太后在宫婢簇拥下缓步而出,仪态万方地落座。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和紧绷的唇角,泄露了昨夜的不宁。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百官,带着惯有的威压。
然而,未等百官依例叩拜,也未等太后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嗒…嗒…嗒…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奇异地将殿内所有细微的声响都压了下去,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百官愕然回首。
只见巨大的殿门逆光处,一道纤细却挺直的身影正一步步踏入门内。
依旧是那身染着暗红血渍的素白囚服,赤足,墨发随意披散,却无半分狼狈之态。晨曦从她身后涌入,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她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亮得灼人,里面仿佛蕴着千年寒冰,又燃着不灭烈焰。
她手中,随意提着一柄古朴匕首。刃尖,有暗红色的血珠缓缓凝聚,最终滴落于光可鉴人的金砖之上。
啪嗒。
一声极轻的脆响,在落针可闻的大殿里,却如同惊雷炸开!
“凤……凤清夜!”有老臣失声惊呼,踉跄后退。
侍卫们如梦初醒,慌忙拔刀上前阻拦,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劲猛地推开,踉跄着跌作一团。
凤清夜看也未看他们,她的目光穿越重重人影,精准地落在珠帘之后的太后脸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萧太后猛地抓紧了凤座扶手,指节泛白,脸上强装的镇定终于出现裂痕,失声道:“你……你怎么敢……”
“本宫为何不敢?”凤清夜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响彻大殿,“太后娘娘,以及诸位大臣,见到本宫,很意外?”
她一步步走向御阶,所过之处,官员们如同潮水般下意识地退开,为她让出一条道路。那身血衣,那赤足,那滴血的匕首,以及她身后若隐若现、如影随形的墨影,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震慑了所有人。
她在御阶之下站定,微微仰头,与珠帘后的太后对视。
“先帝骤崩,举国同悲。然,殉葬祖制,残忍无道。昨夜先帝显灵,于陵寝之中赐下启示,废此恶制。”她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金石坠地,不容置疑,“更有宵小之辈,构陷忠良,祸乱朝纲。先帝亦托梦于本宫,命本宫肃清奸佞,拨乱反正!”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荒谬!”一名御史大夫终于忍不住,出列厉声斥道,“凤氏!你身为废后,弑君大罪尚未追究,竟敢在此妖言惑众!先帝托梦?简直是无稽之谈!侍卫何在?将此妖妇拿下!”
“拿下?”凤清夜倏地转头看向他,目光如电,“李御史,你口口声声忠君爱国,却暗中收受刘德海三万两白银,替他那位强占民田、逼出人命的侄儿掩盖罪证。你的忠义,未免太值钱了些!”
李御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指着凤清夜“你……你……”了半晌,猛地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接晕厥过去!
殿内再次死寂!众人看向凤清夜的眼神已不再是惊骇,而是恐惧!她怎么会知道这等隐秘?!
凤清夜不再看那御史,目光重新投向脸色铁青的太后:“太后娘娘,您说,构陷中宫、祸乱超纲这等大罪,该如何论处?”
萧太后胸口剧烈起伏,强自镇定,声音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凤氏!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攀诬朝臣!你说先帝托梦,有何凭证?若无凭证,便是欺君罔上,罪加一等!”
“凭证?”凤清夜轻笑一声,抬了抬手。
墨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将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刘德海丢在了大殿中央。
“刘公公,”凤清夜的声音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把你昨夜对本宫说的话,再说一遍。当着太后娘娘和满朝文武的面。”
刘德海早已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涕泪交加,语无伦次地哭嚎道:“是……是太后!是太后娘娘指使奴才的!是她让奴才将那些巫蛊人偶放入未央宫,构陷皇后娘娘!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求娘娘饶命!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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