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短剑埋入槐根之下,如同给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注射了一剂强心针,虽然无法根治,但确实暂时延缓了病情的恶化。
校园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似乎减轻了一丝,至少,没有再出现新的被“镜廊哭嫁”标记的学生,老槐树也安静了许多,不再有“绳索”在白天公然晃悠。
然而,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陈思思能清晰地感觉到,地底深处那股被强行压抑的怨念,正在更加疯狂地积聚力量,如同被堵塞的洪水,水位正在不断上涨,堤坝随时可能崩溃。
她的那种特殊感知力,在这段相对“平静”的日子里,反而变得更加敏锐和……难以控制。
她开始频繁地、不受控制地“看到”一些短暂的幻象。
有时是课桌桌面上瞬间闪过的水渍,组成一个模糊的“怨”字;有时是走廊灯光下,墙壁上突兀出现的、如同被长发扫过的阴影;甚至有一次,在食堂嘈杂的人声中,她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充满怨恨的女子叹息,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这些幻象让她精神疲惫,注意力难以集中。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舒言,她害怕被视为异类,更害怕这种变化背后所代表的未知意义。
舒言则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寻找彻底解决镜魅的方法中。
他几乎住在了图书馆和顾教授的资料室里,翻阅那些艰深晦涩的古籍,试图从中找到一线生机。
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但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陈思思能感觉到,文茜的遭遇和之前几次涉险,让舒言背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迫切地需要找到办法,弥补他们无意中破坏封印的过错,保护身边的人。
这种压力下,两人之间原本默契的关系,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
这天,舒言兴奋地找到陈思思,说他可能找到了一个方法——一种名为“七星镇灵”的古阵。
据典籍记载,此阵需以七件蕴含不同属性灵力的物品为基,按照北斗七星方位布设,可汇聚星辰之力,镇压乃至净化强大的怨灵。
“七件灵物?我们去哪里找?”陈思思感到一阵无力。
光是寻找一件庚金之气的青铜短剑就已如此困难,更何况七件不同属性的?
“总有办法的!”舒言语气急切,眼中布满血丝,“顾教授那里可能有一些线索,我还可以去找其他收藏家!这是目前看来最有希望的方法了!”
“舒言,”陈思思看着他疲惫而亢奋的样子,忍不住劝道,“你太累了,需要休息,而且这个方法听起来太……虚无缥缈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更现实一点,比如,想办法彻底封印行政楼地下那些镜子?或者找到苏婉卿的遗骸进行安葬?”
“封印镜子?我们连靠近都做不到!安葬遗骸?过了百年,去哪里找?”舒言语气有些冲地反驳,“思思,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七星镇灵’阵是古籍中明确记载的……”
“古籍记载的就一定对吗?”陈思思脱口而出,“我们之前按照古籍去找镇压之法,结果呢?差点害了文茜,还加速了封印的破损!”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看到舒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和恼怒。
“所以,你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无用功?”舒言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思思试图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舒言打断她,语气带着压抑的烦躁和委屈,“我知道你最近压力也很大,感觉敏锐不是你的错,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畏首畏尾!如果你觉得我的方法不行,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陈思思哑口无言,她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那些零碎的、不受控制的感知,除了带给她更多的恐惧和困扰,目前看来毫无用处。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发生如此激烈的争执。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而尴尬。
最终,舒言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情绪,低声道:“对不起,我语气不好,但我还是想去试试‘七星镇灵’阵的线索,你……你自己小心。”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背影显得有些孤单和倔强。
陈思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懊悔和无力。
她知道舒言是为了大家,她不该那样质疑他。
但那种仿佛能预见危险却又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一步步走向未知深渊的感觉,实在太煎熬了。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光滑依旧的无名指根,那种奇异的悸动感依旧存在。
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如果这是一种天赋,为何带给她的只有困扰和与同伴的隔阂?如果这是一种诅咒,那它的尽头又在哪里?
裂痕已经出现,信任需要时间来修补,而隐藏在暗处的危机,却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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