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日头依旧毒辣,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摁在青色山脊的破旧道观上。
张一清手里攥着一张薄薄的、边缘被捏得起了毛边的信纸。
信是师父玄清子留下的。字迹潦草得如同鬼画符,内容更是简洁得令人发指:
【狗娃,为师有事远行。燕京求学,自谋学费。切记,玉虚诀勤修勿辍。勿念。】
没了!没有归期,没有去处,甚至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欠奉。
张一清磨了磨后槽牙,喉头滚动了一下,一股子憋屈和哭笑不得的邪火直冲天灵盖。
勿念?您老人家倒是潇洒!
甩手一走,留下这轻飘飘的一封信,就把他这刚拿到燕京华清大学录取通知书、即将面临天价学费的徒儿,像烫手山芋似的扔在这山坳坳里!
“老骗子……”张一清低低骂了一句,声音闷在喉咙里,带着浓重的无奈。
他下意识地运转起体内的玉虚诀真气,一股清凉的气流缓缓流淌过干渴的经脉,稍稍压下了心头的烦躁。
这师门秘传的内家心法,练了十几年,强身健体、耳聪目明是有的,偶尔也能鼓捣点诸如“清风徐来”的小把戏驱驱暑热。
可面对眼前迫切且棘手的金钱问题,它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掏出兜里的老旧二手手机,点开绿泡泡查看余额,上面可怜巴巴的显示——586.88元。
——
桃花坳唯一能称得上“商业中心”的,就是村口那间小小的“桃花朵朵奶茶店”。
玻璃门擦得还算亮堂,能看见里面粉色的墙壁和几张塑料小圆桌。
张一清站在门口,目光定格在玻璃门上的价目表,眉头拧成了疙瘩。
手指下意识地伸进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指尖触碰到手机粗糙的边缘,心跟着抽了一下。
难得请个客,总不能太小气了!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张一清推开了店门,挂在门框上的塑料风铃叮叮咚咚响了几声,清脆得有点扎耳朵。
“哎哟!稀客啊!”
柜台后,胖乎乎、脸盘红润的王婶正嗑着瓜子,抬眼一瞧是他,眼睛顿时亮了,瓜子皮“噗”地一下吐进旁边的小桶里,嗓门洪亮。
“这不是咱们坳里的大才子、未来的华清高材生嘛!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要喝点啥?婶子给你打八折!”
面对王婶这自来熟的关切,张一清脸皮有点发烫,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目光聚焦在头顶那块亮闪闪的LED灯牌上。
“珍珠奶茶……十五……椰果奶茶……十六……”他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得飞快。
“呃……王婶,”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要……要两杯珍珠奶茶。一杯正常冰,一杯……”
他顿了顿,想起杨若澜那挑剔的性子,“一杯少冰,多加椰果。”
“好嘞!两杯珍奶,等着啊!”
王婶手脚麻利地转过身去操作机器,嘴里也没闲着,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啧啧,两杯呢……这是约了谁吧?我就说嘛,一清考上那么好的大学,是该请人家喝点好的!放心,婶子给你用最新鲜的料!”
机器的轰鸣,掩盖了张一清喉咙里几不可闻的叹息。
很快,王婶就乐呵呵地把两杯插好吸管、杯壁凝结着细小水珠的奶茶端了过来。
张一清接过奶茶,感受着塑料杯壁传来的湿冷触感,有些失神地望向外面的泥巴路和远处青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奶茶店外,偶尔有扛着锄头的老农慢悠悠走过。
就在他杯壁上的水珠快要汇聚成流时,门口的风铃再次叮咚作响。
一个身影带着午后的炎热和山野间特有的鲜活气息闯了进来。
杨若澜。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练功服,宽袖束腰,勾勒出少女特有的纤细与挺拔。
乌黑的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衣料并非崭新,却异常干净妥帖,更衬得她整个人如空谷幽兰,气质清冽。
练功服的衣襟和下摆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草屑,显然刚从练武场下来。
她步履轻盈,落地无声,只有风铃的余韵在她周身环绕。
她的目光在小店里一扫,便精准地落在张一清身上。那双清亮的眸子,如寒潭映月,平静无波。
“王婶。”她朝柜台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带着山泉般的冷冽质感。
“哎!若澜来啦!快去吧,一清都等好一会儿了!”
王婶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洪亮依旧。
杨若澜径直走到张一清对面的塑料椅前,并未立刻坐下。
她的视线掠过那杯特意标记了“少冰+椰果”的奶茶,又落回张一清脸上。
“等久了?”她问,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并非责备。
“没,刚到一会儿。”张一清下意识挺直了背,努力让丹田里那点玉虚真气稳住心神。
他推了推对面那杯奶茶,“你的,少冰加椰果。”
杨若澜这才坐下,修长的手指拈着插好的吸管,小啜了一口,清冷的眉眼似乎因那甜腻的滋味而舒展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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