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驱散了宫变的阴霾,却驱不散安国公府内弥漫的惶恐与不安。沈静姝带着一身疲惫与昨夜惊心动魄的痕迹,踏入了这个已然天翻地覆的家。
府门内外,景象迥异。往日里需要她小心翼翼、甚至被刻意刁难才能进出的门户,此刻洞开,门房垂首躬身,头几乎要埋到胸口,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大、大小姐回来了。”
她微微颔首,目不斜视地走入。穿过抄手游廊,遇到的丫鬟婆子无不屏息凝神,远远便侧身让路,躬身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探究,以及藏不住的恐惧。一夜之间,她从一个备受欺凌、无人问津的嫡女,变成了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掌家人。
“大小姐!”一个略显稚嫩却充满惊喜的声音响起。只见烧火丫头小禾从角落快步迎上,她脸上还带着烟灰,眼睛却亮晶晶的,“您可回来了!府里……府里都传遍了,说您……”
小禾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她小心地觑着四周,压低声音:“说您得了圣意,要管家了!柳夫人被关起来了!”
沈静姝看着这个曾在困境中给予她微小却关键帮助的丫头,目光柔和了些许:“小禾,我现在交给你第一件差事。”
“大小姐您吩咐!”小禾立刻挺直了背脊。
“你带两个粗使婆子,立刻去杂役房,把碧玉接回来。记住,是风风光光、堂堂正正地接回来!若有人敢阻拦,直接捆了,等我发落!”沈静姝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小禾眼睛一亮,响亮应道:“是!奴婢一定把碧玉姐姐好好接回来!”说完,她立刻转身,带着一股与有荣焉的干劲快步离去。
花厅之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府中大小管事二十余人,心思各异地站立着。有人面露忧惧,有人眼神闪烁交换着信息,更有柳如眉昔日的心腹,如内院管事秦嬷嬷、采买管事李富贵等,强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游移不定的眼神,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惶。
沈静姝端坐主位,并未立刻开口。她慢条斯理地拨弄着青瓷茶盏的杯盖,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花厅里回响,一下下敲在众人的心尖上。她平静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面孔,将他们的不安、算计、侥幸尽收眼底。
直到有些人额角渗出细汗,腿肚子开始发软,她才放下杯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皇上的旨意,想必都清楚了。”
众人纷纷躬身,声音参差不齐:“谨遵圣意。”
“从即刻起,府中一应内务,由我暂管。”沈静姝语气平稳,目光却陡然锐利如刀,“我年轻,资历浅,但既承圣恩,担此职责,便只认‘规矩’二字。过往种种,我暂不深究。”
她话音一顿,压力骤增,“但从现在起,一切需依府规旧例行事。凡有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克扣贪墨、怠惰疏忽者……”
她的目光若有实质般扫过秦嬷嬷和李富贵,“无论何人,一经查实,绝不姑息,严惩不贷!可都听明白了?”
“奴才(奴婢)明白!”这一次,回应整齐了许多,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惧。
“很好。”沈静姝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厅外。恰在此时,小禾带着两个婆子,搀扶着一个身形瘦弱、衣衫褴褛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低着头,浑身瑟缩,但沈静姝一眼就认出,正是碧玉!
厅内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尤其是秦嬷嬷,脸色更是难看,杂役房正是归她管辖。
小禾朗声回禀,声音带着刻意的响亮:“回大小姐,碧玉姐姐已经接回来了!杂役房的管事起初还想拿乔,说是柳夫人……哦不,是罪妇柳氏当初吩咐的,没有她的命令不能放人。奴婢按您的吩咐,说如今府里是大小姐当家,皇命如山,谁敢抗旨?他们便不敢再拦了!”
这一番话,既是说给沈静姝听,更是说给满厅的管事们听,清晰地划清了界限,表明了如今谁才是这府里的主人。
沈静姝看着碧玉,温声道:“碧玉,抬起头来。”
碧玉颤抖着抬起头,脸上满是污垢,嘴唇干裂,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惶恐和不可置信,在看到沈静姝的瞬间,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小……小姐……”声音嘶哑干涩。
看到她这副惨状,再对比昔日跟在自己身边时的模样,沈静姝心头怒火升腾,但面上依旧平静。她看向秦嬷嬷,声音冷了几分:“秦嬷嬷,碧玉是我身边的丫鬟,即便当初有错,罚入杂役房也已足够。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杂役房的用度和伙食,难道苛刻至此?还是有人蓄意虐待?”
秦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直流:“老奴……老奴失察!求大小姐恕罪!”
“失察?”沈静姝冷哼一声,“好一个失察!看来嬷嬷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连手下一个小小的杂役房都管不好。即日起,杂役房暂由陈嬷嬷接管。”她随手点了一个平日里还算老实、与柳氏不算亲近的管事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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