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彻底打扫干净后，张骑鹤只觉得浑身汗腻，沾满了灰尘和污垢。
找出毛巾和肥皂，走到院子角落那个用石棉瓦搭成的简易淋浴间。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柱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激得他一个哆嗦，但也瞬间洗去了大半的疲惫。
换上最后一套干净的、虽然旧但洗得发白的衣裤，站在那块用钉子钉在墙上的、边缘已经破损的镜子前，张骑鹤第一次认真地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少年，身材瘦削，个子不算矮，但明显有些单薄，是长期营养不良和缺乏锻炼的结果。
脸色是那种不健康的苍白，嘴唇缺乏血色。
五官其实并不差，眉毛浓黑，鼻梁挺直，眼睛因为灵魂的置换而不再是之前的死气沉沉，反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锐利，只是这双眼睛镶嵌在这样一张缺乏生机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
头发又长又乱，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毫无发型可言，更添了几分邋遢和落魄。
“底子还行，就是太亏待自己了。”
张骑鹤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道。前世他中年发福，为生活奔波劳碌，早已忘了年轻身体应有的状态。
如今重获青春，虽然这具身体目前状况不佳，但毕竟是十八岁的年纪，可塑性极强。
“得赶紧补起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高考是场硬仗，没个好体格可不行。”他暗暗决定，从今天起，伙食标准必须提高，每天至少要吃一顿肉。
强烈的饥饿感适时地传来。打扫屋子耗费了大量体力，此刻已是饥肠辘辘。揣上一些零钱，锁好门，走出了巷子。
县城傍晚的街道比仓基镇热闹许多，各种小贩的吆喝声、自行车的铃声、摩托车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2003年小城特有的烟火气。
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饭馆，店面不大，几张油腻的桌子，墙上贴着菜谱，手写的，价格都很便宜。
他坐下来，直接点了两个荤菜：一个红烧肉，一个青椒炒肉丝，再加一大碗米饭。
这个点菜方式让老板娘都多看了他两眼，这年头，一个半大孩子独自下馆子点两个肉菜，可不多见。
等菜端上来，张骑鹤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个时代的“实在”。
两个菜都是用海碗装的，分量足得惊人。
红烧肉油光锃亮，肥瘦相间，堆得冒尖；青椒肉丝也是满满一大盘，肉丝的量远比青椒多。米饭也是用一个大号碗盛得结结实实。
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咸香下饭的青椒肉丝，配上热腾腾的米饭，这种简单而实在的满足感，是前世吃惯各种精致外卖和应酬酒席的他久违了的。
风卷残云般将两大碗菜和一大碗米饭扫荡一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结账时才花了不到二十块钱，更是感慨不已，真便宜啊——
吃饱喝足，身上有了力气，下一个目标就是彻底改变这副邋遢的形象。
径直走向附近一家看起来门面最大的理发店，门口旋转的彩灯柱在暮色中格外显眼，上面写着“潮流发艺”。
推门进去，一股刺鼻的染发剂和发胶味扑面而来。
店里放着鬼哭狼嚎的的士高音乐，墙上贴满了当时港台明星的各种发型海报，郭天王的中分、谢听风的偏分长发、陈小春的“山鸡头”应有尽有。
一个穿着紧身裤、尖头皮鞋，头发染成金黄、抓得蓬松高高的年轻理发师——典型的“托尼老师”——正无聊地拿着梳子拍打手心，两条腿不自觉的抖得老高。
“帅哥，剪头？”
托尼老师看到有客上门，尤其是张骑鹤这副“原始”状态，立刻来了精神。
“嗯，剪一下，越短越好，利落点。”张骑鹤坐下，言简意赅。
托尼老师围上围布，熟练地抖了抖，看着镜子里张骑鹤那头长发，开始了他的推销：“帅哥，你这脸型，剪个现在最流行的中分肯定帅爆了！就跟郭天王一样，迷死多少小姑娘！”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张骑鹤看着镜子里自己那苍白瘦削的脸，再想象一下顶着一头需要精心打理的中分，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没郭天王那实力，驾驭不了。”
开什么玩笑，那种发型需要发量和颜值同时在线，他现在这两样都欠奉。若是真留了中分，跟电影里的汉奸有何区别？
托尼老师不甘心，又拿起一本发型册，指着一个染着几缕红色、刘海遮住半只眼的非主流发型：“那这个呢？现在最潮的，好多学生都剪，个性！”
张骑鹤看得哭笑不得，赶紧拒绝：“算了算了，太夸张了，我就是个学生，要那么个性干嘛。”
他可不想顶着一头“杀马特”回学校，那还不如现在这样邋遢着。
“那……平头？最简单。”
托尼老师有点泄气，感觉这客人要求古怪又难搞。
“平头也太愣了点。”张骑鹤还是不满意。
他想要的是那种既清爽利落，又带点时尚感，能凸显精神气，但又不过分夸张的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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