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口外那场隐秘的军火交易,如同给病入膏肓的王郢叛军注入了一剂猛药。当三千副崭新的铁扎甲、八千套黑漆皮甲、两万柄锋利的横刀陆续分发到部下手中时,军营中几乎响起了一片压抑已久的欢呼。那些原本衣衫褴褛、手持竹枪木棍的胁从们,摸着冰冷的铁甲和锋利的刀刃,眼中重新燃起了贪婪与凶光。王郢更是志得意满,自觉实力暴增,一扫杭州兵败后的颓气。
“钱镠老儿虽心黑,东西倒是硬邦邦!”王郢抚摸着身上那副明显比旧甲精良许多的新扎甲,对着麾下头目们哈哈大笑道,“弟兄们如今鸟枪换炮,还怕他什么董昌钱镠?赵隐那老乌龟缩在润州城里,正好拿他开刀,一雪前耻!也让浙西看看,谁才是真主子!”
他立刻着手整编部队。以原有的数千核心老寇为基础,大部分配发铁甲部分配发皮甲和最好的横刀,作为攻坚主力;新近裹挟的、以及用新装备武装起来的万余人,则作为辅兵和预备队,剩下的皮甲也全部穿身上。一时间,叛军声势复振,号称“三万大军”,磨刀霍霍,再次扑向那个让他铩羽而归又念念不忘的目标——润州!
然而,王郢并不知道,此时的润州,已然悄然换了一番天地。
原来,朝廷虽焦头烂额于中原战事,但对富庶的浙西屡遭蹂躏也不能完全坐视。加之镇海节度使赵隐连番丧师失地,困守孤城,威信尽失,朝廷对其已彻底失望。乾符二年冬,朝廷将镇海军节度使换成了原杭州刺史裴琏,可是这位爷架着辆马车偷偷从宣州拐到润州才发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兵没钱,咋个打仗,索性当起了缩头乌龟,也不管王郢在外面怎么闹腾了。他已经看到自己被罢免的结局了。
果然熬了半年,朝廷实在看不过眼了,见到王郢四处攻击,祸乱漕运,便罢免了裴琏,让他回杭州去了。乾符三年(876年)五月新的任命抵达润州:任命原泾原节度使周宝为新的镇海军节度使,即刻赴任,接管军务,平定王郢之乱!
这周宝,可不是赵隐那等庸碌之辈。他出身将门,久在边镇,与吐蕃等族多次交锋,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宿将,作战勇猛,治军严苛。他接到任命后,并未立刻大张旗鼓,而是只带了一千名精心挑选的神策军精锐作为亲兵牙队,轻装疾进,悄然进入了润州地界。
一到润州,周宝雷厉风行,立刻以朝廷钦命和铁血手段接管了防务。他先是毫不客气地架空了惶惶不可终日的裴琏(后者不久后赶回了杭州),然后以那一千神策军为核心,迅速收拢整编了润州城内残余的两千多外镇兵和州兵。这些败军之将在周宝的赫赫威名和严酷军法下,不敢有丝毫怠慢,被迫振作起来。
周宝仔细分析了敌我形势和王郢的作战特点,判断叛军虽众,但核心战力不多,且新得装备(哪来的可能不是很清楚),必然骄狂求战。他决定采取固守坚城、挫其锐气、伺机反击的策略。他亲自巡视润州城防,加固薄弱环节,储备守城器械,并进行了严密的部署。
当王郢志得意满、率领着他那“焕然一新”的大军再次兵临润州城下时,他感受到的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城头上旗帜鲜明,守军士卒虽面带紧张,却队列整齐,并无慌乱之象。一员须发微白、目光如电、身披玄甲的老将,在一群将领的簇拥下,正冷冷地注视着城下喧嚣的叛军。那目光,让久经战阵的王郢都感到一丝寒意。
“那是谁?”王郢问左右。
“回…回大将军,好像是新来的节度使,叫周宝…”
“周宝?”王郢皱了皱眉,隐约听过其名,但自恃兵强马壮,并未太过在意,“管他周宝李宝,今日便让他知道爷爷的厉害!擂鼓!攻城!”
叛军依仗着新得的装备和人数优势,发起了凶猛的进攻。尤其是那三千披甲老寇,确是悍不畏死,冒着城头倾泻而下的箭矢礌石,奋力攀爬云梯。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然而,周宝的防守堪称艺术。他指挥若定,守军调度有方,滚木礌石、热油金汁、床弩火箭,如同雨点般精准地砸向攻城的叛军。神策军精锐的弓弩手更是箭无虚发,专门狙杀叛军中的头目和披甲精锐。王郢叛军的攻势看似凶猛,却在坚城之下撞得头破血流,死伤惨重。
连攻数日,润州城岿然不动。王郢焦躁起来,新装备的损失让他肉疼不已。他决定孤注一掷,将主力集中攻击他认为的一处薄弱城门。
这正是周宝设下的陷阱。他故意在此处示弱,诱使王郢将主力投入。当叛军拥挤在城门洞和城墙下时,周宝亲率一千神策军精锐和精选的五百州兵死士,突然打开另一侧城门,如一把尖刀般直插叛军侧翼!
这一击石破天惊!神策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又是生力军,在其锋锐面前,叛军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瞬间崩溃,哭喊着四散奔逃。王郢的核心老寇被正面守军和侧翼突击夹在中间,纵然拼死抵抗,也难挽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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