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东海上,王郢那支由五十艘货船和少量护航战船组成的、装载着五万昆山百姓的船队,如同一个缓慢移动的脓疮,正沿着海岸线艰难南下。船舱内是人间地狱,哀鸿遍野;而站在船头的王郢,心中则交织着焦虑、残忍和一丝对未来的疯狂期盼。他不断催促船队加速,只想尽快赶到那约定的琉球海域,将这烫手山芋和累赘脱手,换回他梦寐以求的军械。
与此同时,镇南堡早已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一场排练好的“战备”。
钱镠已亲自坐镇堡内(他早已提前从翁山赶来)。码头上,堆积着如山的物资:一捆捆崭新的粗布麻衣、一袋袋蒸熟晾干的耐储存饼子、一桶桶清澈的淡水,以及大量草药和绷带。数百名从军中和移民中征调来的、略通医理的辅兵和郎中也已集结待命,他们被告知将有一场艰苦的“救助任务”。堡内空地搭起了无数临时的窝棚和煮沸热水的大锅。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猎物”入网。
马绰和石麻率领着镇南堡几乎全部的两千水师(数十艘战船),在预定海域严阵以待。他们接到的军令是:发现疑似海盗船队,装载大量被掳百姓,立即包围拦截,以剿匪之名,解救百姓,俘获船只!
“都听清楚了!”马绰站在楼船船头,声音冷峻,“目标船队,挂杂乱旗帜,有武装船只护航,但其主力乃货船,船上载满我大唐无辜子民!我军首要任务是‘解救’,迫降敌船,减少伤亡!接舷之后,控制船只,驱离或歼灭抵抗之敌,但不得追击过远!首要确保百姓安全,将船只引导至镇南堡码头!行动要快,要狠,要像真的剿匪!”
将士们心领神会,轰然应诺。
当王郢的船队出现在视野尽头时,马绰一声令下,镇南堡水师立刻展开战斗队形,如同发现猎物的鲨群,迅猛扑上!
“前方船队听着!吾乃镇南堡水师!立刻落帆停船,接受检查!否则格杀勿论!”旗手打着旗语,号角声震海天。
王郢的护航船队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遭遇如此规模的水师,顿时一阵慌乱。他们象征性地射了几箭,但在镇南堡水师强大的弩炮和精准的箭雨压制下,很快便落了下风。几艘试图反抗的小船瞬间被拍杆砸碎或点燃。
王郢在旗舰上看得分明,他知道戏肉来了。他强忍着憋屈,下令道:“不准真打!放几箭就撤!让他们‘俘获’货船!”说罢,他亲自率领护航战船,装作不敌,且战且退,很快便脱离了战场,向着西北方向“逃窜”而去。
剩下的五十艘货船,则乖乖地落帆停船,任由镇南堡的水师靠帮、登船。
当镇南堡的士兵们跳上货船,打开那紧闭的舱盖时,即使这些见惯了血火的悍卒,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恶臭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昏暗的舱底,密密麻麻挤满了面黄肌瘦、眼神呆滞、衣不蔽体的人!许多人身上沾满了污秽,一些老人和孩子已经奄奄一息,角落里甚至还有来不及处理的尸体…
“天杀的贼寇!”士兵们怒骂着,但严格的军纪让他们迅速行动。他们强忍着不适,安抚惊慌失措的百姓:“乡亲们别怕!我们是官军(说官军好使点)!海盗已经被打跑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消息很快传开,船舱里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声!那是绝望之后看到生机的宣泄!
在战船的“押送”(实为引导)下,五十艘货船缓缓驶入了镇南堡港口。眼前的景象让船上的难民们再次惊呆了:坚固的堡垒、整齐的军营、以及码头上那大量准备救助他们的人员和物资。
船一靠岸,钱镠策划的大规模救助行动立刻展开,效率极高。
首先登船的是武装士兵,他们迅速控制局面,维持秩序,防止踩踏。然后,大批辅兵和郎中登船,他们戴着简易的口罩,开始按照既定程序工作:
优先将老弱妇孺搀扶下船。许多老人已无法行走,由士兵背下。老弱妇孺下船后再接引青壮年。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妇女们泪流满面。
码头旁临时搭建了数十个用芦席围起来的冲洗区,架起了大锅烧着热水。难民们被引导至此,无论男女老幼,先脱掉那身早已污秽不堪、爬满虱子的破烂衣服,用热水和皂角进行彻底的冲洗。这个过程难免羞耻和慌乱,但在士兵和女性辅兵的安抚下,得以艰难进行。洗完换上准备好的干净粗布麻衣,虽然简陋,却让人感觉重获新生。
清洗干净的人被引导到下一个区域,每人立刻分到一碗温热的薄粥和一块饼子,以及干净的饮用水。郎中们则迅速巡查,对伤病者进行紧急处理,发热的喂药,外伤的清洗包扎,病重的则立刻抬到专门的隔离区救治。
身体状况稍好的人,被分批带入堡内或周边临时搭建的棚户区安置,每人分到一块干燥的草席和薄毯。
整个过程如同一个庞大而精密机器在运转,尽管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哭声、喊声、安慰声交织,但在马绰、石麻的现场指挥和大量人手的努力下,竟也忙而不乱。整整十天,镇南堡几乎全员投入,才勉强将这五万身心受创的难民初步安置下来,病情得以控制,每个人都吃上了饭,喝上了干净水,睡在了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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