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符二年(875)的冬风,似乎比往年更加刺骨。寒风卷过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吹得皇城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仿佛在奏响一曲帝国的哀歌。
大明宫紫宸殿内,炉火熊熊,却驱不散君臣心头的寒意。
“陛下,浙西急报!”宰相王铎手持笏板,声音沉重,“王郢叛乱日益猖獗,连陷苏常二州,漕运阻断,江淮震动啊!”
龙椅上的僖宗李儇年仅十四,对这般军国大事毫无兴趣,只是摆弄着手中的玉如意,漫不经心道:“赵隐不是在那吗?怎么这般糟糕了?”
殿下一片寂静。百官心知肚明,赵隐当镇海军节度使,靠的是一手好文章,这些年不断进贡坐稳的位子,才得了这肥差。
王铎深吸一口气,奏道:“陛下,赵隐终日宴饮赋诗,不思剿匪。军中怨声载道,说他‘纸上谈兵’,王郢叛军因此坐大啊!”
“岂有此理!”僖宗终于抬起头来,脸上显出几分恼怒,“朕的漕运都快断了,他还有心思吟诗作赋?”
田令孜站在御座旁,细长的眼睛眯了眯。虽然他也拿了赵隐的钱,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保不住了。
“大家息怒,”田令孜柔声道,“赵隐一介文人,本就不善兵事。老奴以为,当另选良将,以镇浙西。”
僖宗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你们说,派谁去好?”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有人推举河北某将,有人建议调河东兵驰援,却都远水难救近火。
就在这时,一位老臣出列:“陛下,老臣举荐杭州刺史裴琏。此人在地方多年,熟悉浙西情势,或可一试。”
这提议不出众望也不出格,很快得到众人附和。在田令孜的默许下,僖宗当即下旨:罢赵隐,任裴琏为镇海军节度使。
诏书到达润州时,赵隐刚刚打了败仗,郁闷之下宴请当地文人墨客纾解情绪。
中军衙门的宴会厅里,炭火烧得正旺,歌女轻吟浅唱,酒香四溢。赵隐手持玉杯,醉眼朦胧地吟诵新作:“春风不度玉门关,浙西明月照我还...”
“节帅!节帅!长安来使!”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打断了诗兴。
赵隐不悦地皱眉:“慌什么?请进来一同饮酒便是。”
当宣旨太监面无表情地读完罢免诏书时,赵隐的酒顿时醒了大半。满座宾客鸦雀无声,歌女悄然退下,方才的热闹转眼烟消云散。
“这...这一定是弄错了...”赵隐脸色惨白,手中的玉杯“啪”地摔碎在地。
太监冷冷道:“赵侍郎,接旨吧。裴使君不日便将到任,请您即刻交接,返回长安。”
不过旬日,裴琏的车驾就到了润州城外。
时值寒冬,飘着细雪。裴琏站在车辕上,望着润州城墙,心中百感交集。他本在杭州做刺史,虽然被王郢打了一顿,他觉得是当时形势问题,要是自己兵力足够也能功成。如今临危受命,怕是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福祸难料。
“使君,进城吧。”随从轻声提醒。
裴琏点点头,车队缓缓向城门行去。
接下来的日子,裴琏才真正体会到镇海军节度使这个位置的艰难。
王郢叛军已发展至万余人,拥有战船数百艘,控制着长江下游和大运河的重要水道。官军屡战屡败,士气低落。更糟糕的是,镇海军内部派系林立,有的将领甚至与叛军暗通款曲。
裴琏尝试组织了几次征剿,皆无功而返。叛军熟悉水情地利,采取游击战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官军疲于奔命。
“节帅,军中粮饷不足,士卒怨言四起啊。”行军司马忧心忡忡地报告。
裴琏长叹一声:“请各州刺史来润州议事,共商剿匪之策。”
然而,命令发出月余,应者寥寥。有的称病不来,有的说境内有匪无法脱身。裴琏这才明白,自己这个节度使,能实际控制的恐怕只有润州一城而已。
六个月过去了,王郢之乱毫无平息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叛军甚至敢到润州城外挑衅,城中人心惶惶。
长安的问责诏书一道接着一道,语气越来越严厉。裴琏夜不能寐,头发白了大半。
乾符三年春,长安再次为浙西事争论不休。
“裴琏任职半年,剿匪毫无进展,甚至不如赵隐!”有官员在朝堂上愤然指责。
王铎奏道:“陛下,裴琏虽无大功,但也非无所作为。只是王郢叛军已成气候,非寻常手段可制。”
田令孜这次没有为任何人说话。他心里清楚,无论是赵隐还是裴琏,都不过是过渡人物。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那你们说,如今该当如何?”僖宗已经对浙西的乱局感到厌烦。
一阵沉默后,田令孜缓缓开口:“大家,老奴以为,当派一员真正知兵的大将前往。老奴举荐神策军将领周宝。”
“周宝?”僖宗想了想,“可是那个善打马球的将军?”
“正是。”田令孜笑道,“周将军不仅马球打得好,用兵也是一把好手。先前在边镇屡立战功,大家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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