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镠在中原、江淮大力整合内政、整军经武的同时,一场静悄悄的、却足以影响未来战局走向的“白色革命”,正在钱镠掌控的东南与岭南大地上如火如荼地展开。这场革命的源头,竟是一种看似不起眼的植物。
乾宁二年(895年),当钱镠的四弟钱镒经略岭南,攻占广州,清点府库时,发现了一批被刘隐囤积的奇特物资。此物本地人称为“白叠子”或“吉贝”,制成的布匹吸湿透气、耐磨保暖,是一种上好的贡品,而在岭南湿热之地,被达官贵人视为制作贴身衣物的上佳料子。与这批精美棉布一同发现的,还有大量黑褐色的种子。
钱镒知道大哥钱镠眼界开阔,父亲又醉心农事,便将此物连同种子作为稀罕物,一并送往升州和苏州。
当这些洁白柔软的布匹和那些其貌不扬的种子呈现在钱镠面前时,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棉花!这是棉花!”他几乎脱口而出。在这个普遍依赖丝麻裘皮御寒的时代,棉花的意义,尤其是对一支即将在北方秋冬季节作战的庞大军队而言,简直是战略级的!
他立刻意识到,必须将这种作物的潜能彻底挖掘出来。他亲自提笔,给钱镒去信,详细说明了此物的巨大价值,并下令钱镒在经营岭南时,不惜代价,全力搜罗、囤积棉布和棉籽,同时开始批量种植。
一个宏大的计划在钱镠脑中迅速成型。他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而是要发动一场由国家主导的、跨越数年的产业革命。从乾宁三年春到光化二年秋,一套完整的“棉花战略计划”被制定出来,其核心目标简单而明确:倾尽国力,在四年内,为北伐主力打造出足以抵御北方严寒的棉衣!
钱镠一贯雷厉风行,立即新设 “棉帛司” ,调拨一万经验丰富的 “营田军” 专职负责,以自己的义弟,时任江西道布政使的陈策调任为岭南道布政使,兼领第一任棉帛使。临行前,钱镠将他召入密室,将棉花对于未来北伐、对于千秋大业的重要性,“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陈策跟随钱镠二十余年,深知此事关乎国运,主动给自己加码,当即立下军令状:“大哥放心,三年!三年内弟若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陈策抵达岭南后,立刻行动:以七千营田军进驻广州、交州,圈定、开垦并守卫首批五万亩 官营棉田。另外三千营田军则作为“先遣队”,携带首批珍贵的岭南棉籽,北上返回越州、台州,开辟 三千亩 “江北试验田”,开始了艰难的棉花北引驯化工作,记录数据,筛选良种。
同时,陈策颁布《植棉令》,将棉花定为 “官需战略物资” ,以两倍于麻丝的高价向民间收购,并可抵税,极大鼓励了农户的积极性。
夏秋之际,岭南十万亩棉田完成播种,一片绿意盎然。而在北方,越州的试验田里,农官和士兵们像呵护婴儿般照料着那些来自南方的“娇客”。冬季,岭南首次收获,所有棉籽,一粒不留,全部收归官仓,为来年扩张做准备。棉帛司则以高价收购了民间所有棉花,初步建立了信誉。
利用上年储备的巨量棉籽,岭南的官营和契约棉田迅速扩张至二十万亩!与此同时,在越州成功培育出的、适应性更强的第一代“江北棉”种子,开始在杭州、苏州等核心区的水网地带推广,面积达到两万亩。
为沟通南北,钱镠调拨百艘大型海船,组建 “棉帛北运舰队” ,由精锐水师护航,开始构建棉花南方生产-海上运输的战略通道。
乾宁四年夏季,广州的官营棉纺坊率先投产,利用上年库存的棉花进行试生产,并培训出数千名熟练织工。到了九月,广州作坊生产出的第一批五万套厚实棉衣,被成功装上海船,安全运抵升州。光化元年,棉花种植达到巅峰。岭南维持着三十万亩 的高产田,而江浙地区利用完全驯化的“江北棉”,种植面积猛增至 八万亩!全国棉花种植总面积达到了空前的三十八万亩!
升州的大型官营棉纺坊早已建成,此刻开足马力,与广州作坊一起,日夜不停地将雪白的棉花变成一件件温暖的军服。棉帛北运舰队的帆影遍布东南海路,将成衣和优质棉絮源源不断运往集结在徐州、宿州、宋州等地的军营。
乾宁四年年冬,一股不同于往年的寒流,提前席卷了淮北大地。驻扎在徐州、宿州、宋州等前沿重镇的十万吴军将士,虽然早已领到今冬的御寒衣物,但当一车车捆扎结实、看似臃肿的“新式冬衣”被运抵各军营时,大多数人心中仍充满了疑惑。
“大王这是又弄来了什么新奇物事?”老兵王五搓着冻得发僵的手,看着都头指挥辅兵们卸货。他身上穿着的是往年标准的冬装——一件加厚的麻布袄子,里面填充着捣软的芦花和少量零碎的鸭绒。这在江南或许还能应付,但在这淮北之地,尤其是夜里值守时,冷风一吹,依旧觉得寒气透骨。营里条件好的校尉,或许能弄件皮裘穿穿,但那终究是极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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